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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茂霍然起身應道:“我王英明!臣即刻向國中發詔正名!”

秦武王向侍立榻側的貼身衛士一瞥,衛士立即捧過了一個銅匣,秦武王粗重地喘息著:“白起,這是調兵虎符,交你掌管。

白起冷峻的臉上雙淚長流,接過兵符銅匣,便是深深一躬,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此時便見秦武王目光迷離口中喃喃自語:“九鼎九鼎,來生,再會了……”便大睜著兩眼,雙手軟軟撒開搭在了臥榻邊上!

甘茂一驚,仔細湊前一看,猛然便是放聲大哭:“我王何其匆匆也——”帳中衛士太醫們也頓時哭成了一片。白起卻是臉色鐵青,大步上前扶起甘茂:“丞相,不能哭!”甘茂頓時醒悟,抽泣間斷然揮手,帳中哭聲竟是戛然而止。白起在甘茂耳邊一陣低語。甘茂略一思忖,回身低聲下令:“秘不發喪,連夜拔營,班師鹹陽!大軍行止,聽白起將軍調度!”

一陣悠揚的牛角號,在呼嘯的春風中響徹了大河南岸。秦軍大營在蒼茫夜色中倏忽變成了一支從容行進的鐵騎大軍,王車依舊,大臣依舊,嬪妃依舊,誰也看不出這是一支突遭變故的大軍。渡過孟津之後,秦軍一騎快馬飛入宜陽,大軍卻從容不迫地向西進發。駐守宜陽的兩萬秦軍立即出城紮營,恰恰卡住了咽喉要道。直到次日秦軍鐵騎進入函穀關,兩萬宜陽守軍才拔營起城,放棄宜陽進駐函穀關。這一放棄宜陽的異常舉動,使韓國大大愣怔莫測高深,連忙派出特使到洛陽探聽,方知秦武王橫遭慘禍,連忙飛騎知會山東六國,函穀關外竟是彈冠相慶,立即開始秘商再次合縱鎖秦了。

卻說秦國鐵騎一進函穀關,甘茂便與白起秘密商議分頭行動:甘茂帶五萬大軍護送秦武王遺體回鹹陽,鎮撫朝野,秘不發喪;白起帶舊部千人隊,星夜兼程北上,赴燕國迎接新君嬴稷,新君不歸,鹹陽不發喪。哈十八甘茂憂心忡忡,擔心白起一千人馬太少,白起卻是直率簡約:“此等出使邦國之事,原不在以戰取勝,大軍反倒容易惹出事端,丞相放心便了。倒是鹹陽頭緒太多,安定不易。丞相若有難處,但請明言。

甘茂原是大有擔心,最不安的便是自己在軍中沒有根基,當此非常之時,僅僅有上將軍的兵權是遠遠不夠的,可是能說什麼呢?自己是丞相兼領上將軍,白起還能給他什麼權力呢?有白起一道回鹹陽最好,可偏偏又無人可以取代白起去接回新君,畢竟,新君是更為長遠的根本,隻有交給白起這種泰山石敢當的人去辦才不致出錯。如今見白起坦誠相向,甘茂猛然醒悟:白起職爵皆低,自己這個丞相上將軍不問,他卻如何以下支上?想得明白,便是恍然一歎:“將軍見識果是不凡,我所慮者,軍中無臂膀也!”

白起慨然拱手道:“丞相毋憂,我有兩個非常之法:其一,現任鹹陽令白山是我族叔,丞相可持我一信,請我叔暗中運籌武事,至少軍中郿縣孟西白三族子弟決當生死!其二,我用秦王兵符留一道軍令在藍田大營,鹹陽但有動靜,聽丞相號令行事!”

甘茂不禁大是寬慰,起身便是深深一躬:“甘茂雖是將相一身,卻賴將軍底定根基,秦國安定之日,甘茂當力薦將軍掌兵,我固當辭。”白起連忙扶住甘茂:“赳赳老秦,共赴國難!丞相此言,教白起如何心安?”甘茂不禁慨然歎息:“將軍襟懷蕩蕩,不媚權力,唯國是舉,甘茂何其慚愧也!”白起第一次被這位驟然飆升三軍側目的權臣打動了,不禁老老實實道:“丞相無須過分自責,我王秉性,也未必聽得錚錚良謀。安定秦國,開辟新天,丞相便當無愧於秦國朝野了。”甘茂極是聰穎明智之人,聽白起說得紮實妥帖,不禁大是感動;更重要的是:白起乃老秦猛士,雖然年輕,卻以卓越的軍功、超凡的才華與及耿直不阿的品性在軍中獲得了極高聲望,獲得了白起諒解,便幾乎等於獲得了秦軍將士的諒解,這對甘茂這個入秦無大功而驟居高位的山東士子來說,是比什麼都重要的!心念及此,甘茂不禁便是淚光閃爍,拉住白起唏噓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