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主力從西來,山口秦軍在正東,東南方正是秦軍兵力最少的薄弱環節司馬尚三將率領殘兵拚死衝來,迂回趕先的秦軍鐵騎便顯得太少,眼看三晉殘兵便要落荒四散的逃往無邊黑暗的山塬地帶了。
正在此時,東南方又是殺聲震天而起,恰恰便是王齕的五萬步騎大軍迎麵殺到。王齕大吼下令:“兩萬步軍,強弓守住山梁!三萬鐵騎三麵展開,兜上去!殺——”便漫山遍野的包抄殺來。王齕與狂奔而來的司馬尚碰個正著,一陣猛烈砍殺,趙軍大旗及僅存的千餘騎兵全數被殺。混戰中司馬尚單騎逃命,那匹陰山戰馬竟是嘶鳴如飛,堪堪便要脫離戰場。王齕胯下戰馬恰是一匹西域汗血寶馬,大吼一聲便風馳電掣般追了上去。片刻之間,汗血馬便飛掠趕上,就在戰馬超前的刹那之間,王齕長劍如閃電般劈下,隻聽一聲慘嚎一聲嘶鳴,司馬尚連人帶馬,竟是被劈為兩半!
“這廝好快!割下首級。”王齕嘶啞著聲音對追上來的護衛騎士吩咐一聲,便又飛馬馳回戰場,四處奔馳大喝:“敵軍不降!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大廝殺進行了一個多時辰,天色將明的時刻,河外山塬終於沉寂了下來。白起下令:“整點軍馬,立即退到函穀關外紮營。”及至大軍開到函穀關外紮好營盤,廣袤的山塬在秋日的朝陽下竟是混沌無邊的霧紅,極目望去,伏屍遍野,殘煙嫋嫋,襤褸的戰旗掛在戰車上兀自獵獵飄飛,負傷的戰馬猶在悲切嘶鳴。站在山頭的白起久久的佇立了望著這遼闊的戰場,心中卻是若有所失——隻可惜我手中兵力有限,若再有二十萬大軍,任你孟嚐君狡詐,齊國的主力大軍豈能逃脫?
旬日之內,六國悄無聲息,白起方才下令從函穀關外班師回藍田大營。
戰勝消息早已經不脛而走,秦國朝野一片歡騰。各縣百姓們爭相湧向渭水北岸的大軍道路,竹籃中裝著現蒸的麥飯團或豆飯團,陶壺中或盛著消暑解渴的涼豆湯,或盛著碧綠的藿菜羹,笑臉盈盈爭先恐後的塞到士兵們手裏,總是要眼看著黝黑精壯的後生們揣上兩個飯團,喝上幾口湯羹,方才美孜孜作罷。老孟子說的那種“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古樸場麵,竟是在渭水古道淋漓盡致的揮灑出來。短短的四百多裏路,白起大軍竟然走了四日,才到藍田大營。
華陽君兼領藍田將軍羋戎,早在大營外三十裏專程迎候,並宣讀秦王詔書:“白起班師之日,大軍屯駐藍田,著華陽君就地犒賞!白起率千夫長以上諸將,並斬首十級以上之有功猛士,直赴鹹陽受賞得封!”白起遵命將大軍交付華陽君,便率領一千餘名有功將士向鹹陽徐徐而來。
路過櫟陽,丞相魏冄竟專程在櫟陽城外郊亭迎接犒勞。十輛牛車滿蕩蕩全是秦鳳酒,大陶碗大小酒甕竟是一字排開半裏路長!白起遙遙一馬飛來,魏冄便是哈哈大笑:“白起啊,大功臣!給老秦長臉了!來,先連幹三碗再說話!”白起二話不說,一氣大飲了三碗,而後打量著魏冄便是肅然一躬:“丞相辛勞若此,白起豈敢居功?我代三軍將士,敬丞相三碗了。”
魏冄本來就在櫟陽坐鎮,督運大軍糧草輜重,帶著東部縣令馬不停蹄的征發車輛民伕,督促各縣製作各種醬肉幹餅,寢不解衣食不甘味,一個多月下來,竟是黝黑幹瘦胡須虯結,竟是與出征歸來的將士們一般無二。哈十八那日魏冄正在櫟陽城外清點糧草,函穀關斥候快馬飛來,魏冄一讀捷報,竟是一跳上車,喜極大吼:“秦軍大勝了——!滅敵三十餘萬——!”兩聲吼罷,竟是哈哈大笑著一頭栽倒在糧草車下!繃緊的心弦終於鬆緩了——白起戰勝之功對於魏冄實在是不同尋常,非但白起是魏冄力保的大將,更重要的是,有白起為大將,魏冄丞相位置便幾乎是無可動搖!魏冄讚賞白起,白起更是崇敬魏冄這樣毫不拖泥帶水的丞相,隱隱約約的,雙方都引對方為知己。如今白起一句話,將自己的操勞與將士同功,魏冄竟是大為感慨:“將軍一言,老夫感佩也!看著,我便幹了!”一言落點,三大碗便一氣汩汩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