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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齊湣王卻是第一次被孟嚐君直麵責難,心中早已經不是滋味兒,卻硬是要更高一籌,便壓住火氣冷冷一笑:“孟嚐君指斥本王兩錯,本王卻以為是兩功。其一,天下戰國,弱肉強食,誰不欲滅宋?齊國取之,乃是天意,正合大道!其二,聯軍攻秦,將帥無能,眼看戰敗之時,我方興兵,卻與借機偷襲何幹?其三,秦軍畏懼避戰,不敢與本王精銳對陣,方撤離宋國自保。有甚大謀深意可言?其四,五國要來分宋,本是強詞奪理妒火中燒!孟嚐君不思抗禦外侮,卻與敵國同聲相應,這般做丞相者,當真豈有此理?!”

孟嚐君聽完這一大篇纏夾不清的王言,心中頓時冰涼,鐵青臉色道:“田文丞相不足道,邦國社稷之安危,才是頭等大事。”

“邦國社稷之安危?”齊湣王臉上一抽搐,突兀便是暴怒吼叫,“讓他們來!本王正要馬踏六國!一統天下!”

孟嚐君頓時恍然,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也徹底冷靜了下來,一拱手便道:“齊王做如此想,田文不堪大任,請辭去丞相之職。”

“嘿嘿,孟嚐君果然豪俠膽氣。”齊湣王頓時浮現出一絲獰厲的笑,“來人!立即下詔:革去田文丞相之職,不得預聞國政,刻日離開臨淄!”

孟嚐君淡淡一笑:“田文告辭,齊王好自為之了。”說罷一拱手竟是頭也不回地去了。

齊湣王氣得暴跳如雷,兀自對著孟嚐君背影大吼:“田文!待本王滅了六國,便在慶典殺你!”此時正逢禦史從與大殿相連的官署快步走來,齊湣王迎麵便是一聲高喝:“禦史!立即宣召上將軍田軫!”禦史顯然是想向國君稟報急務,卻硬是被麵目猙獰的齊湣王嚇得一迭連聲地答應著去了。

片刻之後,田軫大步匆匆地來了。齊湣王不待田軫行禮參見,大袖一揮便急迫開口:“立即下詔國中:再次征發二十萬丁壯,一個月內成軍!再加田稅兩成、市易稅五成!明日便開始征收!”

田軫大是驚訝,且不說這詔令已經使他心驚肉跳,更令他不可思議的是,此等軍政國務曆來都是丞相府辦理,如何今日卻要他這個隻管打仗的上將軍來辦?本想勸諫一番,但一看齊湣王的氣色,田軫便隻一拱手:“是!臣這便去知會丞相府。”齊湣王冷冷道:“不用了,丞相已經被本王罷黜。”田軫頓時愕然,竟釘在當場不知所措了。齊湣王便突然盯住了田軫,陰聲冷笑道:“如何?莫非上將軍心有旁騖?”田軫素來畏懼這個無常君主,一聽他那噝噝喘息,便大覺驚悚,連忙深深一躬:“田軫不敢。”齊湣王嘴角抽搐,突兀便是聲色俱厲:“誤我一統霸業,九族無赦!”

“謹遵王命!”田軫竟是突然振作,一聲答應,便赳赳去了。

回到上將軍府,田軫便讓一班司馬與文吏立即出令:臨淄大市自明日起增稅五成!又派出一隊快馬斥候改做王命特使,飛赴三十餘縣、七十餘城宣布王命:著即按照數目征發丁壯、增收田稅!上將軍府頓時便緊張忙碌起來,車馬吏員川流不息,竟是門庭若市。田軫卻將自己關在書房,任誰也不見。暮色時分,一輛四麵垂簾的緇車出了上將軍府的後門,一路隻走僻靜無人的小街,曲曲折折便向丞相府飛馳而來。

卻說孟嚐君踽踽回到府中,便立即吩咐掌書歸總典籍交割政務,自己卻駕著一葉小舟在後園湖中飄蕩。及至夕陽西下,孟嚐君才猛然想起一件大事,連忙棄舟上岸,恰遇馮驩對麵匆匆走來,便是一聲急迫吩咐:“立即到門客院,我有大事要說!”

“主君不用去了。”馮驩低聲道:“門客們十有**都走了。”

“如何如何?”孟嚐君大是驚愕,“三千門客,十有**都走了?”

“還留下二十多個,都是被仇家追殺的大盜,無處可去。”

孟嚐君一時愣怔,突然哈哈大笑不止!那笑聲,卻是比哭聲還悲涼。馮驩低聲道:“主君須善自珍重,毋得悲傷。請借高車一輛,馮驩試為君一謀,複相位增封地亦未可知。”

“要走便走!何須借口?”孟嚐君勃然大怒,卻又驟然大笑,“上天罰我**,田文何須怨天尤人?”轉身大喝一聲,“家老!高車駿馬,黃金百鎰,送馮驩出門!”

“謝過主君。”馮驩深深一躬,竟是頭也不回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