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大道,中間卻橫著一條由北向南入黃河的淇水,淇水東岸與大河北岸的夾角地帶,便是一片連綿山塬,時人呼之為淇陽川。大道衝要處立著一座城堡,便是淇陽.這淇陽城卻建在山塬之上,帶澗枕淇,亭亭極峻。白馬津通向河內西部的大道便恰恰從城下經過,淇陽正是居高臨下地扼守在咽喉地帶。嬴豹鐵騎已經早早到達,隻是埋伏在淇陽川嚴陣以待。誰知三日之後,竟是不見魏軍動靜。嬴豹機變,便令五千騎士改做步卒,此日深夜一舉突襲,攻進了這座隻有幾百名非戰軍士的險要城堡。一占領淇陽,嬴豹立即飛報白起,並分兵扼守:一萬鐵騎埋伏在大道兩側山塬,五千鐵騎隱蔽在城內。焦急等待了半個月,嬴豹卻是絲毫不敢大意,探馬飛騎撒出周圍百裏,生怕魏軍不走白馬津大道。新垣衍一動,嬴豹大是振奮,立即親自坐鎮城外伏擊山頭,要一舉殲滅新垣衍三萬鐵騎。
新垣衍鐵騎風馳電掣,不消半個時辰,便衝進了淇陽川大道,待到大隊飛一般掠過淇陽城下,便恰恰是大軍全部進了穀口。正在此時,便聞兩岸山頭戰鼓如雷號角淒厲,林木蕭疏的塬坡上旌旗招展,黑色鐵騎竟是漫山遍野呼嘯著壓頂衝來。幾乎就在同時,淇陽城頭也是戰鼓隆隆,五千黑色鐵騎開關殺出,直接便堵住了穀口。
新垣衍飛快地向兩麵山坡一打量,便是一聲大吼:“秦軍不多!百騎一陣,殺出淇陽川!”一聲吼罷,奪過中軍司馬手中的大旗連連擺動發令:“前軍一萬,向前殺!後軍一萬,回頭殺!中軍一萬,殺向兩麵山坡——!”一陣發令完畢,將大旗又往中軍司馬懷中一塞,舉劍高喊:“跟我殺!”便帶領一千名護衛精銳旋風般殺向東麵山坡。
但凡遭遇突然伏擊歸路被斷,大將的膽氣最是要緊。同是魏軍,新垣衍身先士卒奮勇酣戰,三萬魏軍騎士便鬥誌大漲,人人懷死戰之心,戰場形勢便立時改觀。此時的秦軍鐵騎,戰力已是天下之冠,更兼養精蓄銳以逸待勞,人人都以為一個衝鋒便可擊潰魏軍。誰想魏軍竟是沒有驚慌大亂,反倒是衝上來要反咥秦軍!雖說戰力有差又是遠道馳驅,但兵力卻多過秦軍一倍,又是死戰突圍之誌,一時間竟與秦軍大規模糾纏在一起,殺得難分難解。
嬴豹是秦軍的騎兵主將,尋常時日,全部十萬鐵騎都歸他帳下,是秦軍威名赫赫的猛士大將。今日伏擊戰,他本在山頭用金鼓旗幟發號施令,指揮全軍截殺方向,為的便是秦軍兵力少,怕包不住魏軍。開戰片刻,他便看出情勢不對,緊皺的眉頭猛然一挑:“司馬掌旗!鐵鷹騎士上馬,隨我下山,直搗新垣衍大旗!”話音落點,人已飛身上馬,長劍隻一舉,便帶著兩百最精銳的鐵鷹騎士驚雷閃電般壓下山來!
秦軍的鐵鷹騎士是重裝騎兵,騎士本人首先須得是鐵鷹劍士,人人一口十五六斤重的長劍,人馬皆是鐵甲裹身,隻露出兩隻眼睛,鏗鏘壓來,尋常刀劍箭矢碰到便飛,根本無法湊上去廝殺。如此兩百騎激蕩煙塵,卻是沒有任何呐喊,竟是直對著“新”字大旗卷來。戰**法通例:大將被俘,領兵五十人以上之官佐全部斬首!護衛與大將同死,有功無罪。惟其如此,大將的護衛親兵都是精銳死士,新垣衍的一千護衛鐵騎自然也是魏軍精銳騎士無疑。眼見這股沒有旗幟的黑色鐵流洶湧壓來,護衛千夫長便是一聲大吼:“百人隊護旗護將!他隊三層列陣!殺!”頃刻間便與黑色鐵流轟然相撞。
一交手,嬴豹的鐵鷹騎士便大顯威風,也不列秦軍騎士最擅長的三騎錐,隻是單兵散開一個扇麵,竟是一路砍殺過來。饒是魏軍護衛死戰不退,卻是木片撞到鐵塔一般,搭上去便喀嚓飛迸出去。新垣衍在河外與秦軍曾有過惡戰,冷眼一看,便知不是對手,舉劍一聲大喝:“退下山坡!東向突圍!”此時恰恰有一股魏軍騎兵衝來裹住了黑色鐵流,新垣衍與殘餘的幾百名護衛騎士趁機擺脫廝殺,衝下山便號令魏軍全部回頭向來路衝殺突圍。
眼見魏軍的紅色騎兵潮水般卷回,穀口的五千秦軍鐵騎迅速退後,擺開了三個方陣輪番截殺。但是,拚死突圍的魏軍卻是死命蜂擁而上,秦軍騎士拚死力戰,傷亡過半也是無法堵住。正在此時,東麵喊殺聲驟然大起,漫天火把中卻見大隊黑色鐵騎颶風般殺來,一麵“白”字大旗在火光照耀下竟是分外清楚。
亂軍中的新垣衍立時涼氣罐頂,嘶聲大喊:“白起主力來了!卷旗!快逃——!”魏軍轟然炸開,紛紛向黑暗中奪路逃命,“新”字大旗驟然消失,新垣衍與殘餘護衛也四散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去了。秦軍追殺出三五裏,白起便斷然下令回兵。嬴豹已經殺得性起,大叫著要捉回新垣衍祭旗。白起大喝一聲:“軍令如山!收兵!”嬴豹見白起惱怒,才氣咻咻地收兵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