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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何其所以信心十足,根本原由,便在於這時的趙國非但有胡服新軍三十餘萬,且多有良將。非但有勇邁絕倫的老將廉頗,更有閑居觀津號為望諸君的天下名將樂毅,及其同是兵家名士的兩個兒子——樂閑、樂乘,老而彌辣的平原君趙勝,久在軍旅而如今職掌國尉的肥義,若再加上趙成、趙文、趙造、趙俊、趙固、趙袑等一班王族新老猛將,趙國簡直就是名將淵藪。其中堪稱帥才而能獨當一麵者,至少有樂毅、廉頗、趙勝、肥義、樂閑、樂乘、趙成幾人。然則除非有亡國之險,樂毅這般名動天下的大帥是不宜輕動的,而趙勝、趙成、肥義這三位也都是年過六旬的老將,也是不能隨意上陣的。能立應突發危機者,自然便是常在軍中的這班大將。幾將之中,樂閑率軍進攻中山,其餘兩人便成了迎擊秦軍的自然人選。

暮色降臨時,最近的廉頗率先趕回邯鄲。

這廉頗卻是天下軍旅之一奇,奇便奇在越老越見戰陣之才。四十多歲時,廉頗便以勇邁聞與諸侯,而今雖然已是六十五歲高齡,卻是壯猛依舊心誌非凡,一副雪白的連鬢絡腮大胡須掛在黝黑紅亮的臉膛上,步態赳赳聲若洪鍾,但在軍前立馬,便是河嶽泰岱而無可撼動。然則若僅僅是勇猛,尚不足以成為天下名將。廉頗之奇,便在於衝鋒陷陣之勇猛與統率大軍之穩健奇妙地糅合在了一起。一身而享天下第一武勇與天下第一穩健之赫赫大名,戰國之世竟是唯此一人耳。

當沉重急促的腳步聲遠遠傳來時,惠文王便先自笑了。廉頗的腳步聲永遠都象戰鼓,任你萎靡困頓之人,一聽這咚咚鼓點都會陡然振作。趙何也是一樣,順手撂下案頭的《閼與關山圖》,便大步迎了出來。

“老卒廉頗,參見我王!”還在九級石階之下,黃鍾大呂便轟然彌散開來。不稱老夫,也不稱老朽,卻硬邦邦自稱老卒,這也是廉頗一奇。

趙何哈哈大笑:“老將軍,本王正在虛席以待,請了。”

“我王請!”廉頗肅然一拱,便跟在趙何身後大步進了幽靜的偏殿。

“老將軍請看,這是閼與急報。”一到殿中趙何便拿起案頭羽書遞給了廉頗。

“老卒駐防武安,軍情盡知,我王何斷?”

趙何笑道:“戰事問將。老將軍以為閼與可救麼?”

默然片刻,廉頗終於開口:“閼與道遠險狹,急切間難救。《免費txt下載》”

趙何一驚,心下便是一沉:“閼與丟給秦軍,邯鄲豈不大險?”

“邯鄲無險,我王毋憂。”

“何以見得?”

“老卒鎮守武安,秦軍難越雷池半步!”

第八章 胡服風暴趙奢豪言險狹鬥穴勇者勝(2)

趙何不說話了。廉頗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以如此勇邁老將之目光,尚且認為閼與難救,那顯然便真是難救了。趙何不是父王趙雍那般戰陣君王,沒打過仗,戰事決斷曆來是以大將主張為憑據。廉頗本是行伍擢升,久經戰陣,他能說“道遠險狹”,那必是大軍無法兼程行進的崎嶇山地羊腸道,趕去也是遲了。驟然之間,趙何想起廉頗當初的建言:在閼與當屯兵五萬!可是,其餘大將都以為兩萬足以支撐,屯兵過多,且不說閼與不能展開,糧草輸送、兵力凝固難以迅速調遣等等都是不利之處。目下看來,廉頗竟是沉穩老謀了。

廉頗匆匆趕回武安備兵去了。趙何鬱鬱沉思,竟連最是講究的晚餐都免了,一直在殿中轉悠著守侯著。

“稟報我王,樂乘將軍到。”

“快,請進來了。”

樂乘是樂毅的次子,三十餘歲,自幼便熟讀兵書,與長兄樂閑一般沉靜,儒雅之風卻頗似乃父。當初樂毅棄燕入趙,騎劫大軍竟被田單火牛陣一舉擊潰,落葉遇秋風般丟了齊國,其山倒之勢竟是比當年樂毅攻齊還要快捷。燕惠王姬樂資大悔不迭,更怕樂毅記恨於燕國而率趙軍攻燕,於是便派出秘使致書樂毅,將當初之過推於“左右誤本王”,宣示自己的本意是“為將軍久暴露於外,故召將軍歇息議事”,末了指責樂毅“將軍過聽,以與本王生隙,遂棄燕歸趙。將軍自以為計可也,卻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將軍之恩義也?”先期隨後母在劇辛護送下秘密抵趙的樂乘見書大是不齒,冷笑道:“君王多厚顏,如此言語,竟能啟齒也!”樂毅卻是淡淡一笑:“亡羊尚知補牢,縱有文過飾非,也是用心良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