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秦軍將士抖擻精神,分做四路攻關:關下兩路,山上兩路;關下兩路正麵猛攻吸引趙軍全力防守,東西兩山各有五千騎士步卒在高山密林中攀緣而上,做奇兵襲擊。撤回的伏兵全數在漳水兩岸依山勢列成高低錯落的強弩陣,戰鼓一起,萬箭齊發,暴風驟雨般封住了兩座閼與城樓與中間木橋。箭雨齊發的同時,秦軍每個百人隊抬一架輕便雲梯,一聲呐喊,便衝向城下陡峭的山坡。爬城步卒也分為三路協作:三十人以輕便弓箭瞄準城頭隨時射殺露頭趙軍;二十人手持隨身攜帶的輕便鐵鏟,專門在山坡挖坑夯台護持雲梯靠上城牆;其餘五十卒身背鐵爪飛鉤,左手輕便皮盾,右手一支長劍,便是鼓勇功城。如此半個時辰,箭樓女牆橋欄後的趙軍竟是不能露頭,但有趙軍身影,遠處的強弩與城下的輕弓便同時密集射殺。
眼見秦軍爬城,情急之下的趙軍便埋頭拋出密集岩石,弓箭手也隻有匆匆轉移到與箭樓相連的山頭樹林中隱身遠射。如此一來,趙軍反擊之力便大大減弱,秦軍之騎士步卒已有五六百人率先攻上了城牆。攻城法度:軍士上城,攻方弩箭即行終止,以免誤傷。便在這城下箭雨倏忽終止之時,防守趙軍潮水般湧出,城頭便驟然爆發出山搖地動般的殺聲!秦軍士卒雖是源源不斷地爬城而上,畢竟與一體突然殺出的趙軍相比還是兵力太弱,一時間城上便是刀叢劍樹密集拚殺,秦軍士卒竟是不斷被飛擲出來,撞在城牆或山石上粉身碎骨。
“強弩齊射——”胡傷怒不可遏,一嗓子喊出竟是血星飛濺。
城下秦軍看得驚心動魄,實在料想不到趙軍戰力如此強韌。胡傷一聲將令,整個河穀竟是萬眾齊吼,不管是否在弓弩陣內,也顧不得自己的弓箭是否硬弩,都一齊奮力疾射。秦軍騎士膂力之強射技之高,本是天下一流,片刻之間,便將暴露城頭的黑紅兩方軍士全部釘死!驟然之間,山穀一片寂靜。
胡傷雙眼血紅,嘶聲大喊:“強弩就位!再次猛攻!殺光趙人!”
第八章 胡服風暴秦軍首敗 天下變色(2)
“殺光趙人!”河穀之中一片怒吼。便在此時,突聞兩邊山頭殺聲大起,從山林攀緣的兩路秦軍卻在箭樓外山頂與趙軍展開了激烈拚殺。胡傷精神大振,一聲令下,城下秦軍立即再度猛攻。一個時辰後,趙軍首尾不能相顧,秦軍終於占領了閼與險關。查點傷亡,秦軍戰死八千,重傷三千,輕傷六千;趙軍戰死萬餘,重傷兩千餘,突圍而去者千餘人。
如此傷亡相當之激戰,自當年司馬錯率大軍在丹水與屈原新軍交戰之後,對秦國新軍當真是聞所未聞。尤其是白起領軍以來,秦軍每戰都是所向披靡,拔城最少十座,斬首最少十餘萬,幾曾有過一命換一命的戰績?在秦軍將士看來,縱然奪得閼與,此等傷亡也是奇恥大辱!一時全軍咬牙切齒,發誓攻克武安,至少以斬首十萬的戰績班師。
胡傷更是激憤難耐,立即下令兼程疾進攻克武安直逼邯鄲,大戰複仇。
卻說趙奢率六萬鐵騎出得邯鄲,卻不走通向武安的大道,而是向西北方向開去,行得五十餘裏,便在前出武安十餘裏的一道隱秘山穀紮營。大營紮定,趙奢立下兩道軍令:其一,全體將士不得進諫軍事,違令者斬!其二,立即修築壕溝鹿砦,堅壁軍營。
大軍剛剛駐紮三日,便接斥候急報:秦軍鐵騎已經越過涉城,進逼武安城下,戰鼓之聲已經震動武安城內屋瓦!便在斥候急報之時,隱隱如雷的戰鼓聲在趙奢大營竟是清晰如在耳邊,將士們竟是大起驚慌。畢竟,秦軍聲威震懾天下,趙軍第一次正麵迎擊秦軍,任誰也是忐忑不安。趙奢卻是不動聲色,隻讓斥候再探再報,便徑自埋首幕府沉思了。便在此時,幕府大帳外一陣鼓噪,一員大將赳赳闖了進來,激昂高聲:“武安為邯鄲咽喉,秦軍猛攻,將軍屯兵不救,軍心難平!”
“軍令在先,爾竟違令談兵,推出斬首!”趙奢冷若冰霜,回身再補一句,“首級掛於高杆,以戒效尤。”
當這位勇猛將領的頭顱在三丈高杆上飄搖的時候,將士們當真驚愕了。這個趙奢究竟要如何打仗?明是屯兵於秦軍側後要害,若出兵猛攻,與武安廉頗守軍內外夾擊,縱不能全殲秦軍而大勝,亦當驅逐小勝,能打而不打,意欲何為?若是別將領兵,將士們也許早就鼓噪請戰了。然則這趙奢卻是以膽略聲震朝野的重臣,絕非膽怯懦弱之輩,又是受命於危難之時深得趙王器重,能乃他何?畢竟,將軍不畏死,便是個打法權宜,將士自然要聽命於統帥,不會強求主帥。但如軍旅,誰都懂得這個道理。趙軍將士盡管心中困惑,軍營中還是漸漸平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