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匈奴大軍隆隆壓到兩箭之地騎士彎弓搭箭的刹那之間,趙軍大營奇特的銅鼓聲轟轟轟三響,便見橫寬十裏的六道淺壕溝中驟然立起了六道紅色叢林,隨著一聲整齊轟鳴的呐喊:“放——”便見萬千紅色箭杆在一片尖利的呼哨中密匝匝猛撲了出去,如此一波還則罷了,偏是六道紅色叢林一道射罷立即蹲伏上箭絞弩,後一道便立起射出,六道強弩此起彼伏輪換齊射,竟是箭雨連綿呼嘯,毫無間歇地一氣傾瀉了小半個時辰。匈奴騎士射術固精,也隻是援臂彎弓靠膂力射出,百步之外便成飄飛之勢,更兼人力引弓上箭,縱是連射也必有間歇,何況每個騎士箭袋最多隻能帶箭二十支(尋常在十支左右),卻能射得幾何?趙軍卻是中原弩機,強大座弩多人操持,可一次上箭十餘支連射,三尺箭杆粗如手握木棍,箭簇長銳如同匕首,有效射程可達三四百步!單兵輕便機弩用腳踏上箭,雖是單發,射程也在二百步之遙。趙軍原本是飛騎輕兵,隻帶得座弩兩百架,單兵機弩卻是六萬有餘,皆由力大善射者任之。趙雍與諸將昨夜密議,將四萬騎士臨時改做弓弩營,兩百架座弩居中,三萬單兵弩環繞,決意給匈奴野戰騎兵以迎頭痛擊,而後再一體截殺。
匈奴騎兵十二萬,此刻全部密集在這十裏草原猛衝猛進,突遇這聞所未聞的銳利長箭急風暴雨般連綿撲殺,任你馬頭人身,盡是噗噗洞穿,連人帶馬釘在一起轟然倒地者也盡在眼前,威力直是比匈奴騎士全力擲出的短矛還要駭人!片刻之間,人馬便一片片倒下,任你洶湧而來,也是無法衝過這紅色帷幕般的漫天箭雨。大單於一聲大吼,回馬!驚慌的匈奴大軍便漫山遍野卷了回去。
便在此時,山頭行轅的“趙”字紅色大纛旗急速揮動,戰鼓隆隆緊響,便見原先兩翼包抄的紅色騎兵頓時在大草原展開,殺聲震天地衝入匈奴騎兵群。與此同時,陰山西口也潮水般湧出大隊紅色飛騎,正正堵在了匈奴正麵。趙軍大營兩側的一萬騎兵也同時發動,從匈奴身後掩殺過來。匈奴大單於嘶聲吼叫,殺啊!死光就死光!匈奴騎士也是遍野怪吼,散亂拚殺,卻是毫無退縮之象。
山頭趙雍看得一陣,臉色越來越是陰沉:“死戰令!”話音落點,便聞中軍司馬一聲大吼:“金鼓號角齊鳴!誓死一戰!”刹那之間,山頭三十麵戰鼓三十麵大鑼百餘支長號便隆隆鏜鏜嗚嗚地交相轟鳴在遼闊的草原戰場,那麵紅色“趙”字大纛旗也在驟然之間豎起了兩支雪亮的旗槍,平展展地懸垂在了湛藍的天空之下。遼闊草原上的紅色騎兵頓時殺聲震天動地,一麵“廉”字大旗竟於萬馬軍中如同飛舟劈浪,直衝匈奴大單於的白熊大旗。幾乎便在同時,趙雍親率三千護衛飛騎狂飆般卷下,泰山壓頂般殺向匈奴中央白熊大旗。兩支強悍的騎兵大軍便在陰山腳下展開了真正的殊死拚殺。
太陽落山之時,大草原終於沉寂了。紅色的騎士,遍野的鮮血,與火紅的霞光溶成了無邊的火焰,遼闊的草原顫抖著燃燒著,似乎連喘息的力氣都沒有了,死一般的沉寂。
“萬歲!趙軍萬歲!”陡然,長城腳下傳來了遙遠而清晰的歡呼。
“君上,秦軍在慶賀我軍!”中軍司馬飛騎來報。
“秦軍?”立馬山頭的趙雍不屑地笑了,“清點戰場,明日回軍。”
陰山之戰,趙軍斬首十八萬餘,悉數斬殺匈奴大小單於頭領百餘人,匈奴僅餘萬餘人突圍逃走。與此同時,東線也傳來捷報:牛讚大軍大破東胡,斬首八萬,東胡大首領及其部族頭領二十餘人盡皆被生擒。東西趙軍共死傷六萬餘。趙雍回軍雁門長城,休整三月補充兵員並立即論功行賞安置傷兵。秋風方起時,趙雍又親率大軍十萬進入雁門關,直壓中山國與樓煩頭頂,要一鼓作氣根除樓煩中山之患。
第九章 雄傑悲歌戰國之世的最後一頂王冠(1)
三胡之中,樓煩最弱。邊患之中,中山不強,然卻最是令趙國頭疼。
樓煩乃北胡部族,大約隨春秋初期的蠻夷大入侵進入中原晉國的北部,立邦國建樓煩城邑.在齊桓公結盟諸侯“尊王攘夷”的中原大驅胡時,樓煩部族大部北逃草原大漠,餘部臣服晉國。後來晉國內爭劇烈,樓煩部族又與中山部族一起返回複國。魏趙韓三家分晉之後,樓煩便與中山國一起成為趙國西鄰。樓煩恰恰卡在雁門關之南,猶如楔在趙國咽喉的一顆釘子。中山國卻恰恰釘在西腰,向南一過井陘關要塞險道便是趙國腹地,猶如插在肋部的一把尖刀。論實力,這兩個部族邦國加起來,也未必堪與趙國一戰。威脅處在於,樓煩中山看準了趙國南有中原強敵、北有林胡東胡邊患,投鼠忌器,不敢對自己做滅國大戰,便依著遊牧習性經年對趙國騷擾掠奪;調集大兵迎戰,遊牧騎兵便流雲般消失在崇山峻嶺之間,堪堪退兵,他又如影隨形般貼將上來;春耕搶牛羊,夏忙搶麥糧,秋收搶穀黍,冬藏搶民戶,任你何時何地,時時處處都可能是樓煩中山的劫掠時光,當真使趙國民眾的心腹大患。但提中山樓煩,趙人莫不咬牙切齒罵一聲:“中山狼!樓煩狽!狼狽為奸,寢皮食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