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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大梁便傳開了一則驚人的消息:代相須賈暴死王街,頭顱被砸成了肉醬身邊一幅白布寫著八個大血字——疾賢妒能,惡貫滿盈!一時間大梁國人驚乍相傳:秦丞相範雎派來刺客,殺死了仇人須賈。親秦大臣們惶恐不安,竟是紛紛指斥範雎出爾反爾不堪邦交。魏安釐王也是心驚膽顫,生怕記死仇的範雎哪一日再來尋釁自己,便立即派信陵君秘密前往邯鄲,與趙國韓國結盟抗秦。

驟然之間,三晉形勢大變,秦國多年累積的河外優勢竟是蕩然無存了。

當白起與範雎星夜趕回鹹陽時,已經是三更將盡了。一直在東門外等候的王宮長史二話不說,便將兩人匆匆領進了王宮書房。秦昭王正在與新任國尉司馬梗密談,見白起範雎到來,便立即吩咐上來兩席酒飯,讓兩人邊吃邊聽司馬梗敘說各路密報。及至兩人吃罷,司馬梗也將三晉上黨之變的大致情形堪堪說完。侍女煮茶間,秦昭王吩咐內侍總管守在書房門廳之外,任何夤夜晉見者一律擋回,回身便直直看一眼白起又看一眼範雎,說說,如何應對了?

“三晉合謀,實出所料。哈十八”範雎見白起沉思,便先開了口,“臣一路思忖:三晉結盟,力不足懼,唯勢堪憂也。爭奪上黨乃我邦長遠圖謀,將成未成之際,卻被韓國一變而驟然牽動全局。全局之變,一則在於三晉之盟有可能誘發山東六國再度合縱抗秦;二則在於趙國挾上黨天險屏障,而對我河東河成居高臨下之大攻勢;河東河內但丟,秦國數十年東出戰果便將化為烏有!此所謂勢堪憂也。惟其如此,臣以為與趙國大決之時已經到來!但有退縮,天下便是山河巨變!

秦昭王粗重地喘息了一聲:“武安君以為如何?”

“應侯之言,洞察至明。”白起秉性,愈是危局愈見泰然,此刻雖則麵色肅然,語氣卻是冷靜舒緩,“趙國全據上黨,又與韓魏結盟,分明便是要壓迫我從河內河東退縮,若不與之針鋒相對,秦國之山東根基便將丟失殆盡。時也勢也,敵方有變,我亦當隨之應變,固守既定方略,兵家之大忌也。為此,秦趙大決之機已經不期然到來。秦國惟以大勇應戰,決而勝之,方可圖得大業!”

“好!”秦昭王拍案讚歎,“武安君有此膽氣,我心底定也。

白起卻是語氣一轉:“然則,以軍爭大勢論,我軍尚未築好最紮實根基。兵力尚欠,糧草輜重尚未囤積到位,一班大將也還心中無數,軍兵對趙作戰尚未充分演練等等等等。惟其如此,臣有一請:大戰籌劃,聽臣全權調遣,我王不得催逼督戰。”

秦昭王哈哈大笑:“不謀而合也。長史,宣讀詔書。”

長史捧著一卷詔書匆匆走來展開,高聲念道:“秦王詔命:對趙戰事,悉聽武安君白起全權謀劃調遣,國尉司馬梗輔之糧草輜重;授白起舉國兵符並鎮秦穆公劍,得拒王命行事!秦王嬴稷四十五年四月。”

偌大書房一片肅穆。白起嘴角一陣抽搐,竟是話也說不出來了。連範雎也驚訝得眼睛直棱棱看著秦昭王不說話了。如此詔書,簡直就是將秦國交給了白起!鎮秦穆公劍不消說得,臨戰上將軍受生殺大權,原是戰國通例。要緊處是那“舉國兵符”與“得拒王命行事”——全權調動舉國兵馬且可以不聽王命!天下何曾有過如此君王詔書?一時間白起冷靜下來,便對著秦昭王深深一躬:“臣,敢請秦王收回舉國兵符與得拒王命。臣唯求權衡進退而已。”範雎略一思忖便道:“臣亦此意。武安君陷於物議,與國不利也。

“豈有此理!”秦昭王慨然拍案,“武安君身負邦國興亡之責,無大權豈能成得大事?本王不諳軍旅,若有心血來潮之亂命,便是邦國覆亡,拒之有何不可!武安君百戰之身,當此非常之時,舉國托之,唯見其忠!若得物議,嬴稷決而殺之!”轉身一揮手,“長史,第二詔書。”

長史又捧過一卷竹簡展開念誦:“秦王詔命:對山東之邦交斡旋,悉聽應侯範雎全權謀劃調遣,河東守王稽輔之;授範雎任意支取王室府庫財貨之權,可與六國全權盟約!秦王嬴稷四十五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