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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王聽得眉頭大皺,臉上卻是嗬嗬笑著:“武安君,你也說得太過了吧。說著一揮手,廳外一名老內侍便捧著一個大木匣走了進來放在案上,“武安君,這是列國斥候密報,還有商人義報,你看看,山東無甚大變也。”

“無須看。”白起搖搖頭,“老臣對戰場兵事,隻信心頭之眼。”

“心頭之眼?”秦昭王苦笑搖頭,“武安君莫非當真老了?也信得鬼神之說了?”

“心頭之眼非鬼神,乃是老臣畢生征戰之預感也。我王明察。”

相對無言,秦昭王便默然去了。回到王宮,秦昭王立即急召範雎入宮,說了一番自己的再度起兵謀劃,要範雎參商定奪。範雎聽得雲遮霧障,好容易才弄清了秦昭王謀劃的來龍去脈,竟是一時默然了。然則,範雎畢竟急智出色,思忖間拱手笑道:“老臣以為,大戰之事最當與武安君共謀,多方權衡而後定。”

“應侯何其無斷也?”秦昭王目光閃爍著笑了,“當初應侯獨主班師,本王斟酌讚同,其時武安君何在嗬?”

驟然之間,範雎心下便一個激靈,臉上卻嗬嗬笑道:“原本也是。老臣不諳軍爭,平日斷事便多以列國之變化為據。目下列國之變雖向趙國而動,然則滅國之戰畢竟以軍力為本。老臣魏人,對我軍戰力委實不詳,我王若對軍力有本,何慮之有!”

“然也!”秦昭王哈哈大笑,“老秦人國諺,‘赳赳老秦,共赴國難!’放眼天下,最是老秦人耐得久戰,連打兩仗而已,有何難哉!”

進入九月,秦昭王親自巡視藍田大營,下詔命五大夫將軍王陵為大將,統兵二十萬攻趙。王陵大是意外,便在向各郡縣發出緊急召回士卒的軍令後,夜入鹹陽拜會武安君。誰知白起的熱病又驟然轉做畏寒,捂著三層絲綿大被猶是嘴唇發青,根本無法說話。王陵本意是來探詢武安君不為將統兵的因由,若是秦王生疑或大臣攻訐殺降之事,王陵便要找個由頭辭了這統兵大將。如今見白起病勢沉重,便以為秦王在軍中選將事屬自然,身為大將,自不能畏難退讓。回到藍田大營將武安君病勢一說,眾將竟是心急如焚,次日立即進鹹陽探視,不想卻又逢白起正在發熱,守侯得一個時辰便隻有忐忑不安地告辭了。

進入十月,王陵率領大軍東出函穀關重新北進上黨。秦軍班師後,趙軍雖然無力搶回上黨十七座關隘,更無力在上黨全麵布防,但卻也迅速將石長城、壺關、滏口陘這三處通往邯鄲的要塞占領了,在修複營壘城防之後駐軍三萬防守。王陵大軍激戰三場,在大雪紛飛的冬月攻下了滏口陘,大雪一停立即東進,終於在秦昭王四十九年的正月突破武安,進逼到邯鄲城下。不想新成之趙軍卻是異常頑強,趙王與平原君親自上城坐鎮,趙國朝野一心死拚,三月之久竟是奈何不得邯鄲城。王陵終於大急,入夏後連續猛攻,竟死傷了五校人馬。秦軍之校,乃千人隊以上之單元,每校八千到一萬人,折去五校,便等於喪失了將近五萬人馬!

緊急戰報傳回鹹陽,秦昭王大怒,決意拿下邯鄲震懾天下,立即到武安君府敦請白起統兵出征。這時白起病體雖然見輕,卻依舊是瘦骨棱棱行走艱難。秦昭王雖則於心不忍,終於還是說出了王陵受挫的消息,雖然沒有下令,但希望白起帶病赴軍的心意卻是明明白白的。白起卻依舊是一番沉重歎息:“老臣死不足惜也!何我王偏要在此時滅趙?”秦昭王板著臉隻不做聲,白起便是深深一躬:“我王聽老臣一言:目下之勢,我軍遠絕河山而爭人國都,糧草輜重難以為繼,無法長圍久困也。況長平殺降,天下諸侯恨秦深也,必對邯鄲一力救援,其時我軍危矣!老臣願王權衡,撤回王陵之師,以全秦軍實力也。”

秦昭王聽白起說到長平殺降,心中便老大不悅,冷冷一笑便道:“武安君之意,若不殺降,列國便不恨秦國了?”說罷便拂袖去了。白起木然站在廳中,竟是不知所措了。荊梅過來扶住白起笑道:“你有病便有病,不說病體不行,偏說人家謀劃有錯,瓜不瓜你?人家親政多少年了,都成老王了,不興自己做主還聽你的了?”白起一甩大袖生氣道:“這是打仗,不是賭氣,胡說個甚來!”荊梅還是笑著:“胡說?目下秦王不是昔日宣太後,知道不?走,吃藥了。”走著走著白起不禁便是長歎一聲:“有太後在,秦國何至於此也!”荊梅眼圈便紅了:“一戰之敗,太後便自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