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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蔡澤拍案打斷,“老秦王期望自己孫兒出事麼?”

呂不韋微微一笑:“綱成君隻想,秦趙血仇似海,何以一個人質卻安然無恙?二十餘年來秦國常居強勢,想討回人質有何艱難?卻偏偏閉口不提,所為何來?趙國盡管恨秦入骨,殺掉人質也是易如反掌,卻偏偏不殺,所為何來?在秦,便是明丟一個‘國餌’,待你趙國上鉤,而後大舉伐趙便是正正之旗。卻是心知肚明絕不上當,既不吞餌,也不放餌,偏是看你秦國如何處置?王孫人質果成棄兒,秦國便是無情無義禽獸之道召天下唾罵。秦國若討人質,趙國便是一宗絕大生意。如此糾結,秦王趙王俱各明白,隻綱成君以尋常骨肉之情忖度國事利害,懵懂一時也。”

“不可思議!”蔡澤倒吸了一口涼氣,“好自為之呢?”

“要你相機行事,酌情處置,莫將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哼!”蔡澤冷笑,“八個字容易,你便說,如何個相機行事?”

呂不韋哈哈大笑,“此等事意會可也,言說卻難!不敢班門弄斧。”

蔡澤揶揄一笑:“說說第二句,是否中你要害了?”

“如此斷語,見仁見智也。”呂不韋淡淡笑道,“以說話者之意,分明是要提醒綱成君對不韋要有所戒備。然細加揣測,此話卻非實指不韋,而是實指趙國。也就是說,要綱成君提防呂不韋是趙國斥候,或為趙國所用。”

“啊!說你有備而來,便是此意麼?”蔡澤驚訝得胡子都翹了起來。

“邦交如兵,皆詭道也。綱成君小心便是。”

“鳥!”蔡澤突然罵得一句又哈哈大笑,“走時知會,老夫送你!”

三更時分,呂不韋將蔡澤送出櫟陽客寓,回到書房便喚來家老吩咐:明日開始善後,三日後離開鹹陽。西門老總事大是不解,張張嘴想說什麼卻終是點了點頭。呂不韋皺著眉頭道:“沒住夠預定日期,金錢交足店家便是。”老總事搖頭道:“此等小事,無須先生操心。老朽隻是疑惑,大事方見端倪,離去豈非可惜?”呂不韋恍然笑道:“謀事須得臨機而變,何能守株待兔?我走,西門老爹卻要留下。《免費txt下載》”西門老總事驚訝莫名,隻木然愣怔著不說話。呂不韋道:“西門老爹,你留鹹陽兩件大事:其一,選擇鹹陽城外隱秘處建一莊園,以為日後在秦根基。其二,照應兩隻大船,保得其人其物隨時可用。若有難處,我請荊雲義士過來助你便了。”老總事又點頭又搖頭:“隻要有事,便無難處。老朽不在,荊雲義士正好助先生一臂之力,來鹹陽便是大材小用了。”

正在此時,卻聽庭院一陣輕微急促地腳步聲,一身利落的越劍無大步走進書房:“稟報先生:方才有一人影倏忽來去,我沒追上,查看庭院,留下此物。”說著便捧過來一支細長的泥封竹管。呂不韋接過便要打開,西門老總事卻說聲先生且慢,一伸手便拿了過去,反複打量片刻,方用竹刀刮去泥封擰開管蓋抽出一卷羊皮紙遞過。

呂不韋展開一看,卻是寥寥兩行大字:敢請足下,明日巳時到灃京穀口一晤,毋帶從人。

赴約與否,但憑君斷。

一陣默然,呂不韋笑道:“二位以為如何?”西門老總事鎖著一雙白眉隻是沉吟搖頭:“此事大有蹊蹺,不妨靜觀幾日。”越劍無慨然拱手道:“信使身手不凡,主使者必有劍道高士,不帶從人不行。”呂不韋思忖片刻道:“好,容我想想,天亮再說。”

次日清晨,呂不韋梳洗完畢便將老總事喚來叮囑一陣,然後吩咐備車。正在此時,越劍無大步匆匆趕來,堅執要換下馭手自己駕車。西門老總事笑道:“天下成例,馭手不為從人,越執事不為違約也。”呂不韋無奈點頭,便登上廂窗密閉的緇車轔轔去了。

出得鹹陽南門,過得橫臥渭水的白石大橋直插西南,行得半個時辰便是滔滔灃水。灃水南岸,一片鬆林茫茫蒼蒼覆蓋了一道山塬。這道山塬便是湮滅了五百餘年的西周灃京廢墟,老秦人呼為鬆林塬。灃水流經鬆林塬,恰恰衝刷得一道深深峽穀,灃水湧進,便積成了碧綠的深潭,兩岸山塬鬆柏森森,廢墟城堡倒影水中,虎嘯猿啼飛鳥啁啾,幽靜得令人心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