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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綱成君身居高位而無所適從,根由何在?”

“名士謀功業。無事徒居高位,任誰都會彷徨鬱悶。”

“國中種種亂象,公子如何說法?”

“雄主暮政,鮮有不亂。大父風癱,豈能整肅?”

“公子差矣!”呂不韋意味深長地搖頭一笑,“三答皆人雲亦雲,遠未深思也。”

“三答皆錯?我卻不服!”嬴異人論戰之心陡起,“先說兩公,除非留書所說不是實情,斷無另外根由!”

“兩公留書非關虛實,隻是宜與不宜也。”呂不韋輕輕歎息一聲,“毛薛之心,其實便是山東士子之心:對秦法心懷顧忌,深恐喪失自由之身。自來山東名士少入秦,商鞅變法前如此,是因了秦國貧窮孱弱野蠻少文,或情有可原。商鞅變法後,秦國風華富庶不讓山東,強盛清明則遠過之,然卻依然如此,根由何在?便在‘憚法’二字!秦法嚴明,重耕戰,賞事功,舉國惟法是從;然拘禁言論,士流難得汪洋恣肆,除非大功居國而能言事,在野則言權盡滅。如此情勢,一班士人但無絕世大才必能建功,便輒懷忌憚不敢入秦。薛公毛公者,坎坷之士不拘形跡,放言成性,不通軍旅,入秦縱做你我之謀士門客,亦不得盡情施展其奇謀之能矣!蓋秦國法網恢恢,凡事皆有法式,他國能出奇製勝之謀,在秦國大半無用。士無用則無聊,何堪居之?譬如公子,短暫寂寥尚且不能忍耐,況乎年年歲歲也!”

第七章 流火淫雨執一不二 正心跬步(5)

“也是。”嬴異人恍然點頭,“呂公一說,我竟明白了過來:邯鄲遇公之後實在舒暢,士林汪洋,交遊論戰,比在鹹陽舒暢多矣!”

呂不韋道:“然秦國終是秦國,執一者整肅,自有另外一番氣象。”

“好!此事我服。再說綱成君,能有甚根由?”

“綱成君之事,來日再說不遲。”呂不韋笑了,“目下我隻問公子:聽得毛公薛公故事,你我回秦後謀略該當如何?”

“願公教我。”嬴異人恭恭敬敬地一拜。

“公子請起。”呂不韋大袖一扶,“公子少學,以何開篇?”

“自荀子出,秦國蒙學以《勸學》開篇。”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呂不韋點頭吟誦一句。

嬴異人一字一頓地念了起來:“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舍,金石可鏤。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鱔之穴無可寄托者,用心躁也。是鼓無冥冥之誌者,無昭昭之名;無惛惛之事者,無赫赫之功。故君子結於一也……”

“好!”呂不韋拍案,“便是這節,公子可悟得其中精義?”

“執一不二,沉心去躁。”

“在秦國,這個一字卻是何指?”

“……”

“在你我,這個心字又是何意?”

“……”

嬴異人木然良久,不禁又是一躬:“願公教我。”

呂不韋鄭重道:“荀子《勸學》,大謀略也!自與毛公薛公河西話別,不韋反複思忖,你我回秦謀略便是八個字:執一不二,正心跬步。這個一,便是秦國法度。凡你我看事做事,隻刻刻以法度衡量,斷不至錯也。這個心,便是步步為營不圖僥幸。連同公子,目下秦國是一王兩儲三代國君,及公子執掌公器,十年二十年未可料也。如此漫漫長途,心浮氣躁便可能隨時鑄成大錯,非步步踏實不能走到最後。雖則如此,秦國後繼大勢已明,隻要公子沉住心氣,事無不成!”

嬴異人緊緊咬著嘴唇,雙眼直棱棱盯著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心頭卻在轟轟做響,趙姬啊趙姬,你等著我,嬴異人一定用隆重的王後禮儀接你回來!

第七章 流火淫雨惟天蓋高 竹冠亦冠(1)

嬴柱正捧著一卷竹簡發愣,鼻端飄來一陣撩人心神的異香。

“整日窩書房,曉得多辛苦了。”一雙玉臂柔柔地抱了過來。嬴柱拍拍胸前那雙細巧的手一聲歎息:“老之將至,其言昏矣!你說父王這詔書我如何便揣摩不透?”身後女子吃吃笑道:“不曉得夫人可以看麼?”嬴柱不禁一笑,伸手將女子攬了過來用竹簡輕輕拍著她臉龐:“牢獄一回規矩了?考你,看了。”順手便將竹簡插進了女子雪白鼓脹的胸脯。女子一陣咯咯嬌笑:“褻瀆王命也,曉得無?”嬴柱兩手伸進女子胸衣揉弄笑道:“食色性也,與王道何幹?快看!看不出名堂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