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內侍捧一大銅盤,來到太子身側……太子從盤中捧起那頂黑玉冠,戴到異人頭上,又為其係好冠帶。
嬴異人又再次三叩,高聲禱告:“嬴氏第三十四代嫡子異人,上告列祖列宗,祈求祖宗恩澤永在,嬴氏血統綿延無盡。”
呂不韋長聲宣布:“加冠禮成──!”
鍾鳴樂動。盛大祥和的樂音在太廟回旋共鳴。
更深人靜。太子府書房依然燈燭明亮。
書房內。太子嬴柱正與兒子嬴子楚單獨密談。子楚正襟危坐,神態恭謹。
太子斜依在長幾之後的坐榻上,神色鬆弛疲憊,頗為憂鬱地開口:“子楚嗬,你大難不死,逃回秦國,成了我嬴氏第三十四代嫡子,實非我始料所及。但你不要高興得太早。王宮深似海,禍福總難測……你久在邯鄲,對鹹陽宮廷甚為生疏,為父勸你沉下心來,仔細觀察揣摩,多多讀書,且莫急於顯山露水嗬。”
子楚渾身一震,恭謹回答:“孩兒謹記在心,不敢掉以輕心。”
太子微微點頭,輕歎一聲:“為父已經四十八歲了,你也已經三十歲了,依春秋古禮,都算人到中年了。當今王祖已七十二歲了……你完全可能成為跨代君主,好自為之,好自為之。千萬莫為私情亂了方寸嗬。”
子楚伏地一叩:“父親,子楚定以國家為上,王業為重,不敢怠於私情。”
“你在趙國娶的那個妻子,堪配王室麼?”太子似乎不經意提及。
子楚惶恐叩頭,額頭冒汗:“倉促間此事未及稟告父母,請恕兒不周之罪。兒臣以為……趙姬明麗賢淑,知書通樂,堪稱兒妻。況……”
“如何……有事了?”太子從斜榻坐起。
“趙姬已身懷有孕,兒臣難以割舍。”子楚鼓足勇氣回答。
太子默然,有頃,緩緩道:“雖然如此,還是先別接她來鹹陽。你還年輕,一個女人對你不至於重如泰山吧。”
子楚咬牙含淚,默然不語。
子楚在太子府庭院中匆匆而行,來到偏院一座大屋前,拍門。
門輕輕開啟,屋內燈光照著一位白發老人,恭敬向子楚拱手道:“公子,呂公不在府中。”
“呂公何處去了?今夜回來麼?”子楚急促問道。
“不知道……呂公沒留話。”老人回答。
“是遠出還是近訪?”
“實在不知……呂公沒有告訴下人。”老人再度拱手。
子楚默然站立,黑暗中一聲長歎,轉身沉重的走了。
「子楚畫外音:呂公嗬呂公,我不能沒有你做主心骨。你到哪裏去了……父親不讓我接趙姬,這該如何是好?我離不開她,離不開她嗬……
第七章 流火淫雨惟天蓋高 竹冠亦冠(5)
4、邯鄲北部。天卓莊山原。日。
天卓莊外的山原,一片秋色。落葉鋪滿山道,草木遍野枯黃。雖然天高氣爽,陽光明麗,卻難以掩蓋山野天地間的蕭瑟之氣。那一片紅牆綠瓦的天卓莊,在充滿秋色的山穀環抱中,象一座遠離塵世的天宮。
山道中,一位身材高大的紅衣白發老人與一位身著紅衫的女子漫步向山頂而去。可以看出,白發老人是趙國巨商卓原,紅衣女子是趙姬。
“昭兒,你還想著呂不韋麼?”老人問話中帶著關切的笑意。
“常常想起……但他確實和我不是一種人,難以長期共生。”趙姬走得很慢,看得出,她的腹部已有明顯隆起。
老人隻是看著女兒,沒有說話,等著她的下文。
“他的功業之心太重,權力**太強,我受不了那種沒有自我的生活。”
“子楚不也是權力中人麼?甚至可能成為一國之王。”
“不一樣的,爹。子楚的權力位置是血統的,先天的,不需要他花費全部生命去拚去奪。他可以將生命的熱力與激情投入給我。呂大哥不行,他的權力目標要依靠他的全力奮爭。他沒有時間,沒有精力,也沒有激情愛我……而愛,沒有激情就沒有光彩,沒有魅力,而隻有枯燥的奉獻與犧牲。”
金黃肥碩的樹葉,在她秀美的紅足下一片又一片碎了……
“如果你愛呂不韋,也不願犧牲?”老人對女兒象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