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腿上受著傷,在陌生的地方,還能這般自然的開口說話,足見其樂觀的性格。
悟清明行至他床榻前,將木盤上的餃子遞去,“你左腿骨折,給你接好用藥敷著了,不要妄動,則月餘可痊愈,還能趕回去和家人團聚,過個好年。”
那人順著餃子,看向遞給他的那雙手,視線再向上,才看清悟清明的麵容。
他撥開額前的兩縷發,略整了整衣衫,靠在床頭抱拳,“多謝神仙相救,在下複姓百裏,名首,表字挑一。”
“神仙”悟清明眉頭微皺,指了指自己,“我”
“救人一命,可不就是神仙嗎!”百裏挑一嘿嘿一笑,原來他掉下來後迷迷糊糊看到的神仙般的人,不是假象。
“仙道貴生,不必言謝。”悟清明回了個道禮,微微一笑,“道祖慈悲,貧道悟清明,莫要再叫我神仙。”
聽見他的名字,百裏挑一臉上一喜,“原來竟是道長,是我眼拙了。實不相瞞,我此番上山,就是來找您的,大雪封山走不上來,無奈我輕功不佳,掉了下來,沒想到誤打誤撞被道長救了!”
悟清明聽得輕功二字,眼皮一跳,隻覺不妙,也不問是何事,瞬間斂起笑容,漠然道:“不客氣,等你腿好後,快快離開罷。”
這是在拒絕了。
“誒”百裏挑一看著悟清明拂袖而去,一臉疑惑地撓了撓頭。
他望了望被關上的門,又低頭看了一眼碗中的餃子,不解地想:
難道高人總是這般與眾不同做事全憑心情,把我救回來,卻又拒絕我。
難道他們很喜歡看人滿懷希望,又心生絕望?
百裏挑一歎了口氣,舀了一個餃子吃進嘴裏,怨念著嘟囔:“我大老遠過來,真的很不容易啊……唔,這餃子挺好吃……”
翌日,躺在床上行動不便的百裏挑一,想著等再見到悟清明時,定要使出十八般武藝軟磨硬泡,起碼讓他聽自己把話說完。
然而他想的實在太美。
在他早上還未起床時,屋中桌上就擺著一份,溫在熱水裏的冬筍薺菜粥。
他隻得瘸著腿,單跳過去坐下喝掉。
喝完,又跳著爬回床上躺著。
半天下來,百裏挑一都沒有等到悟清明來。
他百無聊賴地數完房梁上的一道道雕刻紋路,覺得自己要悶死的時候,一個八歲左右的小青衣童子端了飯菜過來。
“多謝,你叫什麼名字”百裏挑一和善的笑著,朝他搭話。
“不客氣,我叫青磚。”小童子禮貌性回了他一句。
“青磚小友,悟清明是你師父嗎,他怎麼不來”
青磚卻是不語,默默將他早上喝完粥的碗收回木盤裏,一氣嗬成退出門外。
百裏挑一愕然,氣得發抖,想他堂堂百裏家少主,多少人想跟他說話,都排不上號。
卻在這小道觀,被冷落,被無視,被不當一回事!
他隻覺心中,如這深冬天氣般寒涼。
晚上,依舊是青磚來給他送晚飯。
任百裏挑一如何跟青磚搭腔,青磚都不理他。
“站住!”百裏挑一沉聲嗬道。
將他午飯吃的碗筷收拾好,走了幾步的青磚,被這聲音叫住,轉身望向他,“百裏居士,還有事嗎?”
隻見百裏挑一冷著的一張俊臉,下一刻,就換上可憐兮兮的神色,“青磚小兄弟,你好歹跟我說句話吧,困在屋內一天,可憋死我了。”
青磚依舊沉默。
百裏挑一循循善誘道:“是不是你師父跟你說,不能和我說話”
青磚猶豫著點了點頭。
“這樣吧,那你不和我說話,聽我說話就行了。”
青磚搖頭,“也不能。”
說完,就揚長而去,還很體貼的帶上了門。
百裏挑一看著緊閉的門,恨恨地扒了口飯。
一連幾天,都是由青磚給他送飯,偶爾帶著他的師弟青瓦一起來。
始終不見悟清明的身影。
他鬱鬱地想,這道觀從上到下,從大到小都是些怪人。
這日,百無聊賴地在屋子裏念內功心法。
青瓦路過,聽見他自言自語的聲音,好奇地趴在外邊門縫裏朝裏看。
“誰”百裏挑一指尖一彈,一股真氣朝門框打去。
房門嘎吱一聲打開,青瓦猝不及防滾了進來。
百裏挑一見到地上圓滾滾的人兒,不懷好意的勾起一抹笑,“小青瓦。”
青瓦聽見百裏挑一叫自己名字,自知是自己不請自來,站不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