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托著腮,坐在殿前台階上看著香客往來。
徐嬸上完香出來,見連續他幾天都這般,一動不動宛如石像坐在那裏,便問他:“青瓦,你整天坐在這幹嘛呢”
“我在想師父說的話。”青瓦回答。
“你師父說什麼了你做錯事,他罵你了”徐嬸一聽,遂起了八卦之心,見他一臉愁容,腦中不由想了一堆關於悟清明朝他的發火生怒的樣子,她還真沒見過這位道長有過和氣之外的情緒。
青瓦聽罷搖了搖頭,說了一番繞口的話:“師父才不會罵人,師父說‘人會相聚,也會有散時’。我就在這裏數人來人往,看誰來過,誰又離開,誰第二天還會再來,誰又幾天才來一次。”
徐嬸聽得他這些沒頭沒腦的話,摸不著頭腦,不知這個孩子在想些什麼:“你師父為什麼要說這句話呢?”
“因為上元之後,丹心姐姐就走了,我好舍不得她啊。”青瓦捂著眼睛,險些哭出來。
上元那晚他和師兄不知怎麼就忽然睡著了,被丹心姐姐抱回的青燈觀。
廟會沒看到,皮影戲沒看到,聽說還有昭武太子的戲,也沒看到。
誰知第二日天剛亮,丹心就背著包袱來和他們告辭,說自己有了打算,要去闖蕩江湖。
他和師兄萬般不舍地拉著她,不讓她走,可她還是抽出手,決然的轉身,不管他們在後麵垂淚。
師父麵容之上一貫的鎮靜,淡然勸慰他們:“人的緣分就是這般,會有相聚,也會有散時。”
他們聽後哭得更凶,悟清明又說了句安慰的話,才略微止住了他們的難過:“但是天涯何處不相逢,走了的人,興許有一日,終將還會再回來。”
可他還是不舍,他還沒來得及和丹心姐姐學小兔子剪紙。
想著,青瓦越發難過,眼淚越擦湧的越多。
徐嬸見他如此,忙放下裝著香燭供品的籃子,母愛泛濫,坐在台階上安慰他:“好孩子,不哭不哭,也許她還會再回來的。”
青瓦嗚嗚哭了起來,好半天才緩過來,吸著鼻涕泡道:“徐嬸嬸,謝謝你,我師父也是這樣說的。”
“你每天都會來,是我見過的來得最勤的居士,神仙肯定會保佑你的。”
這句話說進徐嬸心口裏了,她見他可愛的臉上,沒有往日活潑笑容,覺得他一個沒爹沒娘娘的孩子怪可憐的,就陪他說了會話。
“小孩子不要想太多,你這個年紀啊,隻需要暢快玩耍,再大些就要像你師兄一樣上學堂了,到時候可就沒時間玩咯。”
哭過一場,青瓦心中積壓的意難平,終於減淡不少。
隨著時間流逝,日子過得飛快,他每天跟著悟清明練功夫,漸漸習慣了丹心不在的日子,心情也回複了過來。
青磚學堂開了學,他覺得自己長大一歲,是個九歲的大孩子了,就不讓師父再接送他上下學,堅持自己獨自去。
悟清明見他如此篤定,點頭應好,但到底是不甚放心,沿途在他身後悄悄跟了幾天,見他輕車熟路後,才不再操心,放手由他自己上下學。
二月中旬起,春深日暖。
囿氏山之上草木葳蕤,鶯飛燕舞,山明水秀,一派醉人春景。
不少鎮外的人來此山間郊遊,順帶到青燈觀中上個香、落個腳,歇一歇。
這可苦了悟清明,整天忙到停不下來,連軸轉,都沒什麼空閑,去教青瓦新的功夫。
三月三日,上巳。
這日陽光明媚,山路間來了頂四人抬的轎子。
抬轎的不是壯漢,而是四位婀娜的妙齡女子。
她們身姿矯健步履輕盈,手肩之上仿若無物,行動之際,動粉衣裙袂翩躚;顧盼之間,令山間芳菲失色。
轎身鏤空,四邊掛了素色的軟香紗帳,風吹之際,拂動紗帳搖曳,可見轎中麗人,嬌顏姝麗,身影綽約。
這絕美又詭異的美人抬轎,宛如從誌異故事中跳脫出來的仙子,引得路上行人紛紛駐足癡望。
一時間,致使本就崎嶇不寬的山道,堵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