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始至終,百裏雲鷲都似無動於衷,任白琉璃握住他的手腕,再任她翻轉自己的手心,不斥她的無禮,也沒有不滿她的超乎女子必循儀禮的舉動,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身上淺淡的顏色。
正如穆沼心中所想,方才危險當頭時,百裏雲鷲那一瞬間的遲疑並不會令局勢發生任何改變,就算對方的身手強到令他拔出弦冰劍的地步,就算他遲疑的時間再長一些,他也無法傷得到他,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有那麼一個人從他身後將他撲倒在地隻為讓他脫離危險,她的動作與重量本不足以將他壓倒,可卻在那一瞬間他的心晃了一下,想著就這麼瞬時倒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嗬嗬,真是個怪人,多少人盼著他死,她卻護著他活,他看到了她的秘密,她不是應當如所有人一樣恐懼他盼著他死?若是如此,方才就是最好的機會,她就站在他身後,她大可以將他用力往前推,推往劍雨飛來的方向,不過若是如此,隻怕此刻她便不是站在他眼前,而是死在他跟前。
“白姑娘看了又能如何?”看他的左手,嗎?
百裏雲鷲說話間,他的左手掌心正被白琉璃翻轉過來,白琉璃盯著他的掌心的同時號上了他的脈,眼神沉沉,果然。
那是一隻五指修長然掌心卻布滿繭子的手,隻見他寬厚的掌心裏竟是一片烏黑,令穆沼不禁斂笑蹙眉,“你中了毒?”
難怪他方才拔劍之時會有遲疑,可除了他與聽風還有望月之外,再無人能靠近他的身側,更枉論有誰能給他下毒,且他一向敏銳,這些見不得光的行為一向瞞不過他的眼睛,他又怎會中毒?難道是她——
穆沼抬眸看向白琉璃,眼神冷冷,可若是她,方才她為何還要救鷲?且鷲不是大意之人,就算鷲相信她也不會中她的計,那麼這毒又是從何而來?
“嗯。”對於穆沼的擰眉疑問,百裏雲鷲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什麼時候的事?”穆沼眉心未舒,“誰人下的毒?”
“昨夜。”百裏雲鷲收回被白琉璃握著的手,隻回答了穆沼前一個問題,卻沒有回答他後一個問題。
穆沼知他是知而不告,卻沒有打算讓他全部如實相告,隻是,“你既然知道自己中毒,方才為何還要拔劍?”
急著送死?這個冷麵男居然沒告訴他他中毒的事!
“大意了。”沒有過多的解釋,百裏雲鷲隻是用寥寥三個字回答了穆沼的疑問。
“你——”穆沼十分不悅百裏雲鷲的態度,竟揪起他的衣襟想要揍他。
“因為在此之前,王爺並不知道他中了毒。”白琉璃平靜清冷的聲音在穆沼揪住百裏雲鷲衣襟的那一刻響起,看著百裏雲鷲沒有麵具遮擋的右眼,看著他麵無表情的右臉,仿佛看到他內心真實想法一樣不疾不徐道,“琉璃說得可對?王爺?”
“正是如此。”的確如她所說,在他抬手握住劍柄的那一刻前,他並未知道自己中毒,也如他自己所言,是他大意了。
昨夜的竹蜻蜓,讓他回憶起了太多的往事,看著那隻已然看不出原來色澤的竹蜻蜓,他恍惚看到了記憶深處的那個人,太久太久沒有再見過的東西,讓他平靜如死水的心在那一瞬間晃動了,致使他抬手便將那隻竹蜻蜓拿在手裏,最後也讓它在他手心裏化作散骨,無所疑慮,隻想讓它快速從他眼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