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疼的,是他的曾經。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的母親,竟能如此狠心地對待他,他臉上的烙印未平複前她見過,那是沒有十幾二十年的時日是形不成的,那便是說,在他還很是年幼時就已經承受了連成人也不能承受的苦痛折磨。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被燒得通紅的烙鐵印到一個隻有四五歲小孩臉上的那種情景,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感——
不,她不能再想了,若是再往下想,她怕她自己承受不住。
她並非軟弱之人,隻是這樣的想象,真的令她心痛得難以呼吸,她尚且如此,何況親身經曆這一切至今仍活在折磨中的他?
百裏雲鷲……
白琉璃將已能令她牽腸掛肚的人緊緊摟在懷裏,好似如此他便不會再覺得痛苦一般。
這要,怎麼辦才好……
百裏雲鷲不是個嗜睡的人,不知多少年了,他每日都是隻睡三兩個時辰,久而久之,每每天未亮他便已經醒了,然今天的他睜開眼時,雖隔著床簾與那曳地的黑色帳幔,他依舊感覺得到,外邊,晨曦已微啟。
他竟是,睡到天明了嗎。
是因為……他的琉璃?
下一瞬,百裏雲鷲生生怔住了,便是連身體都僵住了,隻因為,此刻他的側臉,正貼在一片溫暖的柔軟上,而給他一夜好眠的人兒,一手摟著他的肩用她的身體給他當枕頭,一手正輕搭在他脖子上,本許是抱著他的腦袋,因著睡著而輕搭了下來。
白琉璃依舊保持著斜靠在棉枕上的姿勢,隻顧著將百裏雲鷲捂得嚴嚴實實卻是沒有在意她自己,此刻的她,被褥隻堪堪蓋到她身前柔軟之上的地方,那纖瘦的肩膀便曝露在寒涼的空氣中,雙目閉著,唇色有些白,眉心輕擰,彰顯著她睡得並不算安穩。
百裏雲鷲心頭一窒,即刻離開白琉璃的身子,輕而迅速地將她摟進懷裏,抓著她的肩,掌心傳來的冰涼令他將她摟得緊緊的,也用被褥將她捂裹得嚴嚴實實,瞳眸沉冷卻輕晃不已。
他昨夜之所以如此好眠,竟是因為一夜枕著她的身子麼?百裏雲鷲心尖疼痛,不由自主地將白琉璃摟得緊得不能再緊,緊得好像要將她揉進他身體裏才滿意,為何他一夜沒有察覺?是言靈咒……又出來了麼?
不得背叛幽都,否則,痛不欲生!他昨夜不過隻是心中劃過一絲想法而已,竟又讓他痛苦得失去意識了麼?
這麼多年了,她與她們,依舊不能也不肯放過他……
可是琉璃,琉璃,這與琉璃何幹?憑何要用她——
“呆子,你是想悶死我麼?”正在百裏雲鷲眸光冷沉如寒潭,摟抱著她的雙手控製不住地顫抖時,白琉璃有些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伴隨著兩聲咳嗽聲,驚得百裏雲鷲連忙鬆開她,卻是沒有收回手,隻是鬆了大半力道而已,依舊將她圈在懷裏,另一隻手輕輕拍拍她的背,有些慚愧道,“抱歉,我並非有意……”
“我當然知道你並非有意,你若是真有意那還得了?”白琉璃得了順暢的呼吸,抬頭白了一眼百裏雲鷲,看著他既木訥又慚愧的眼神,心驀地軟了,抬手輕撫上他滿布符紋的左臉,緩和了聲音道,“摟我那麼緊做什麼,我說了我不會跑,為何還摟那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