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百裏雲鷲也已坐起了身,看了動作利索的白琉璃一眼後,正拿過放在床頭架子上的往身上套,卻被走到床邊的白琉璃將他手上的衣裳抽走,按著他的肩讓他重新在床榻上躺好,不忘用被褥將他捂得嚴嚴的,爾後撩開擋在他額前的發絲,俯身將唇貼在他滾燙的額上,語氣溫柔卻帶著一種命令的味道道:“你染了風寒了,我身上沒有可用的藥了,銀針不能再施,我去藥堂,去去就回,你躺好,再睡一會兒。”
白琉璃這兩年來雖然話愈來愈多,然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長,像此番這樣說出長長一句話的時候可謂少之又少,除非是在百裏雲鷲被言靈毒咒折磨的時候,然此刻她說的話不僅長,眼裏還帶著些緊張,若非她親口說了他隻是感染了風寒,百裏雲鷲都要以為外邊是否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
“風寒?”他的身子一向硬朗,竟感染了風寒?
“嗯,許是這些日子都沒能好好休息的緣故。”白琉璃又在百裏雲鷲的額上摩挲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不忘叮囑,“再睡會兒吧,我馬上就回來,你要是敢亂動——後果自負。”
白琉璃說出“後果自負”四個字後,關上了房門。
百裏雲鷲望著那已然關上的房門有些怔怔,爾後將手貼到了額頭上,微微笑了起來。
他已經不是小兒了,哪裏還需得著這麼緊張,不過小小風寒而已,他已經記不清他已有多少年沒有染過風寒了,如今是心輕鬆了,連身子都弱了下來了麼?
百裏雲鷲還是坐起身下了床,披了衣裳走到窗邊。推開了緊閉的窗戶。
秋雨將地麵打得濕漉漉的,便是連房簷下都沒有一寸幹的地方,想來這場雨已經下了不短時間,街道上雖然因為下雨而少了許多行人,盡管天灰蒙蒙的讓人分不清時辰,但依舊能從街景看得出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辰。
百裏雲鷲抬手按了按眉心,一向醒得極早的他,如今是醒得越來越晚了,這……不是好的征兆。
正當百裏雲鷲轉身離開窗邊時,忽然隻聽樓下一陣吵鬧,一個身穿金色鑲邊褐色袍子的中年胖子冒著雨衝衝撞撞地往人多的地方跑來,隨著他的跑動,那已經濕了雨水黏在他身上的繡滿銅錢的袍子跟著他渾身肥肉一抖一抖的,模樣十分滑稽,他的身後,還跟著三五個同樣行色匆匆的家丁。
隻聽家丁在他後邊邊跑邊喊,“老爺您慢著點慢著點啊!”
那似乎渾身都散著銅錢臭味的中年胖子像是沒有聽到家丁在他身後狂喊一般,隻拚了命似的跑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才停下腳,站在寒涼的秋雨中一臉焦急地喊道:“求各位父老鄉親救救小女!若是救得出小女,萬某,萬某以重金酬謝!”
一時間,樓下圍滿了人,從樓上往下看,一把把油紙傘像在雨中茁壯成長的蘑菇。
百裏雲鷲覺得太吵,伸手去拉上窗,樓下的吵鬧仍在繼續,夾雜著那中年胖男人的哭求聲。
百裏雲鷲在隻差一條縫兒便將窗戶關嚴實了的時候停下了動作,垂眸透過那條縫兒看了一眼雨水淚水橫了一臉的胖男人後,將窗戶嚴嚴關上了,而後開始往身上穿衣裳,本是已經拿起了綢布外袍,卻在正套到手臂上的時候將袍子放到了床上,打開包袱取出了去年深秋時穿的黑色布衣套到身上,用束發帶將長長的墨發在頭頂係成一束,就著銅盆中的涼水洗了把臉,喝下幾口冷茶,拿起他已經使得稱手的木劍,拉開房門再關上,下了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