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身子顫了顫,隻見阿淵努力揚起脖子向四處張望道:“為何不見阿沼叔叔?”
“姨為何……抱著阿淵?”阿淵沒有看到穆沼的身影後才發現自己是在半月懷裏,立刻掙紮道,“阿淵可以自己走,姨會累壞了,阿沼叔叔呢?為何不見阿沼叔叔?”
半月沒有回答阿淵的問題,隻是將他抱進了屋裏放到了床上,盯著他那穆沼長得有八分相似的眉眼,喉間有些哽咽道:“若我說他死了呢?”
“不會的!”阿淵一驚,想也沒想便立刻蹦了起來,激動道,“阿沼叔叔不會死的!他說他一定會找到姨的!阿沼叔叔那麼那麼喜歡姨,怎麼舍得死呢!?不可能的!”
半月愣住了。
半晌,阿淵踮起腳尖,抬起手撫向半月的臉膛,觸手是一片冰涼的濕潤,“姨,你哭了?”
半月立刻背過身去,沉著嗓音對阿淵道:“躺下,你能來到這兒是你的阿沼叔叔用命換來的。”
阿淵怔愣,半月大步走出了屋子,砰地關上了門。
屋外,半月忽然覺得今冬冷得透骨。
她在屋外稍稍駐足後,再次走進了風雪中。
穆沼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他置身於冰冷的雪地中,遍天遍地呼嘯著寒風,冷得徹骨。
夢裏,他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她向他拔劍,他毫不猶豫地將他的心口送上她的劍尖,然後她從他眼裏消失,又一次離他而去。
夢裏,他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性命在一點點從他身體裏流散,很冷很冷。
然,就在他覺得他冷得沒有了絲毫知覺快要死了的時候,他又見到了他的小半兒,她不再是那張冷冰冰沒有任何表情的臉,而是將下唇咬得緊緊的,咬得都快滴出了血來,臉色慘白慘白的,眼裏滿滿的全是害怕與慌亂。
他覺得他好像見到了十六歲時候的小半兒,那個愛說愛笑愛吵愛鬧的小姑娘,總是見不到他受一點點傷,每每一見到他受傷就會慌亂得不行,真是個什麼心情都喜歡寫在臉上的小姑娘哪。
嗬,夢裏他竟也還想起了,十年前在雲王府,他以為她是望月,她也刺了他一劍,疼得緊呢。
可是,她恨了他很多很多年了,現在眼裏又為何還會有害怕與慌亂?
他好像,還看到她哭了,滾燙的淚滴落在他的臉上,灼得他心疼,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撫上她濕潤的臉龐,笑道:傻姑娘,哭什麼呢,我還沒有死呢。
她卻是賞給他一個火辣辣的巴掌,罵道:瘋子,瘋子!為什麼不躲!為什麼要搶我的劍!
他似乎說了,隻要是她,他永遠不會躲。
再然後呢?再然後,夢境就變得模糊了,或者是他已經死了,再也感覺不到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了。
那他現在,又是在哪兒呢?
似乎,聽到了阿淵喚他的聲音。
阿淵?阿淵不是被小半兒帶走了嗎,他怎麼還會聽到阿淵的聲音!?
難道——
“阿淵!”雙目一直緊閉著的穆沼驀地睜開了眼,張口便是驚慌地喚一聲阿淵,下意識地猛地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