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未央。
滿山迎來了這個回暖的早上。金光透過雲彩折射著我,和我背上人的身軀。
盡管我有時常以男子自比,但歸根結底還是個是個弱女子,背著這麼一個身軀高瘦的男子還是很吃力。甚至有時候我都想祈求他快快睜開那雙明亮的漂亮眼睛,從我背上掉下來自己走路回去。
當然隻是想想罷了,他現在死氣沉沉的樣子,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清醒。
走幾步我就累的不行,準備讓他從背上跌下來歇息歇息。找了個還算幹燥的地方,周圍活潑的開著幾朵小黃花。
我耷拉著雙腿,側著身子查看少年的傷勢,我用手巴拉了幾下,抬了下他的胳膊,掰著他的頭仔細查驗了一番。
他的傷勢還是挺重的。比如他的胳膊上一道血口子,長達兩分米,我比劃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它竟比我的手掌還要長。我不經驚歎一小聲。
但是所幸,不是很深。
我低下頭瞅了瞅自己身上有沒有幹淨衣服什麼的,想著,雖然他這傷口已經止了血,但是暴露在風中可不行,民間老人說破掉的傷口暴露在風中會得一種叫做“破刀子”的病。
我得找塊塊布給他包紮一下,但是好失望。我的外衫已經被泥土染髒了邋裏邋遢的外衣已經讓人不忍直視。
“都是這雨水招來的禍患。”我咬著牙憤憤的想。
突然之間靈機一動,低頭望下自己貼身的裏衣,還是純白的,幹幹淨淨未染塵埃……
“不行!”我做了一個叉叉手的姿勢,女子的貼身衣物,怎麼好拿出來?
但是轉眼一望奄奄一息的沈稷,有他那胳膊上的大口子。情勢確實是危急。
“萬一沈稷醒了之後埋怨我不好好照顧它怎麼辦?”我暗暗想。
伸手探了探今天的春風,還是挺大的。算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最終還是躲到另一個老柳樹下脫下了外套。
我是一個簡樸持家的女子,連衣物都買的粗製亂造的。也正因為如此,我脫下我的裏衣,雖然它外表雪白好看,但是質量不好,一拉扯就嘩啦了。
我又仔細用外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手裏使盡力氣撕扯裏衣,我鼓著嘴,凶巴巴的一同亂扯。
終於把它弄成了一條條白色長方形布料。我蹲在他身邊為他裹起手臂,仔仔細細一圈一圈地繞著,最後打了個美麗的蝴蝶結。但是恍惚間感到他的手臂在我打結的那一瞬間,震顫了一下。
可是他閉著眼睛完全是昏迷的樣子。
我心滿意足的看著自己的傑作,又巴望了巴望天上初生起的太陽,空山鳥語,風景澄澈。
但我和他剛剛才走出狼岔口。
所以我現在發現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問題——我們離開了這裏,再去哪裏呢?
眠國離這裏好遠,可是回去南國的話,害的他自投羅網不說,我帶著這麼一個傷患怎麼能張揚的進城啊?
我看著半倚在樹下的沈稷,他的額頭上還有一點小傷,幹枯的血液順著傷口蔓延在臉上,給本就俊秀的臉徒增了一種淒楚的美感,就像一隻我曾經在家鄉曠野見到的一隻小狐狸。
我用手過去揩那點幹了的血,但是不敢下手太重,隻是輕輕柔柔的幫他擦拭,一邊我又難過的嘟囔:“太子殿下,我們現在要去哪啊?”
淺金色日光下,那幾朵雛菊迎風而動,左右搖擺。
我很自然的靠著沈稷的肩頭,同樣倚在樹下。
這棵樹木少見的茂盛,蔭綠的樹葉在吹拂下徐徐搖擺,仿佛是我煎熬的腦袋殼子,同樣在搖晃著少有的智慧。
可我怎麼越待越不對勁。
耳朵旁邊怎麼感覺逐漸熾熱了起來?
見了鬼了。
“撲哧。”靠在我旁邊的人笑出了聲。
我見了鬼一樣爬起來。
沈稷那混小子笑眯眯的瞅著我,半倚在樹下的他,兩隻傷痕累累的手依舊桀驁不遜的交疊著。
“你……你在什麼時候醒的?!”我大叫起來。
“嗯……剛剛。”他波瀾不驚的答道,帶著一絲戲謔。
還好,還好,我不禁瞅了一眼剛剛我換衣服的遠處的大樹——他剛剛才醒,所以他應該什麼也不知道。
他追隨著我的目光看了一下那棵柳樹,隨後咳了一聲,“你看什麼?”
“哦哦,沒什麼。”我一本正經的答道,兩隻手卻在身後偷偷摸摸的扣索,準備在轉移話題。
“所以……太子殿下咱們去哪裏啊?”我緊接著問,故作輕鬆。
他終於嚴肅了一點點,兩條墨眉謹慎微皺,嘴角輕輕一撇,“我的暗衛興許就在前方等我,我們先往前走吧。”
他很自然的朝我伸過那兩隻尊貴的手,說:“我們走吧。”
銀子一樣的太陽光在他越發白皙的臉龐上緩緩流動,但是臉上是一副很明顯的耍賴的表情——這架勢看來是還要我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