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很遠,便能聽到悲憤淒然的哀樂,從山穀中傳了出來。
他駐足眺望,隻見他的母親——大夫人手帕掩麵,滿臉淚痕地踉蹌前行。
莫寒遠遠看著母親,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三年前,母親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沒想到……如今,自己又讓她嚐了一回喪子的苦楚。
實在不孝。
但莫寒別無他法,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他隻能將計就計,要想辦法將背後之人連根拔起。
莫寒心頭沉重地看著母親。
這山路,母親每一步都走得吃力,有個纖細的身影,一直攙扶這她——莫寒的目光,逐漸落到沈映月身上。
沈映月身形柔弱,但背脊卻挺得筆直,她努力支撐著大夫人,一步一步向前走。
一麵走,還一麵低語。
雖然聽不見她說的是什麼,但莫寒猜想,一定是些安慰的話。
莫寒想起成婚那日,他還沒來得及好好見她一麵,便被皇帝急詔入宮了。
落葉沙沙,草木微動。
突然,有一群黑衣人,自叢林中閃身而出,擋住了送葬隊伍的去路。
莫寒麵色一冷,沉聲:“準備。”
眾人握緊兵器,準備衝下山營救,卻有更多的黑衣人,從樹後湧了出來。
他們瘋狂地殺向這支哀傷的送葬隊伍,嚇得眾人四散奔逃。
吳小刀忽然出聲:“將軍,大夫人她!”
莫寒一看,自己的母親,撲在了棺槨之上,以身護棺,而殺手頃刻間,已經衝到了大夫人身旁。
莫寒心頭微顫,忍不住上前一步。
就在這時,一抹素白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莫寒的視線中——沈映月雙手握著一根樹枝,她看起來不通武藝,卻執著地將大夫人護在身後,甚至於試圖和刺客交涉。
莫寒怔住,忙道:“弓箭!”
刺客突然暴怒而起,揮刀便要衝她們砍去,莫寒立即搭弓放箭——
長箭如白虹貫日,破空而出,直直射中刺客的心髒。
刺客頹然倒地。
莫寒還未來得及收弓,卻忽見沈映月回過頭來,直直盯著他所在的方向。
這麼遠的距離,分明什麼都看不清,但似乎又有什麼東西,在時空中交彙到一起。
……
“咳……”
胸腔悶痛引起了咳嗽,讓莫寒收起思緒。
這次與西夷對戰,險象環生,他身受重傷,差點就真的死在了南疆。
莫寒身在前線作戰,但背後卻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推進。
錯誤的情報、被燒毀的軍糧、突如其來的襲擊……一樁樁,一件件,連環相扣。
期間的陰謀錯綜複雜,不但要置他於死地,連莫家軍的精銳也不放過,顯然,這並不是一個人能做到的。
於是莫寒便使出金蟬脫殼,打算徹查此事。
莫寒定了定神,重新閉上眼,繼續運功調息。
待他的傷好些了,需要回府一趟,取些重要的東西。
-
秋日午後,沉靜安然。
沈映月最近喜歡上了書房,有空的時候,便經常待在裏麵。
起初,沈映月告誡自己,這是莫寒的書房,未經過他人同意,不應該擅自動他的東西。
但那些書對她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
她便在心裏說服自己:這是夫妻共同財產,丈夫不在了,理應由妻子保管。
於是,她便心安理得地在矮榻上鋪了軟墊,又將自己喜愛的茶具、木幾等挪了過來,連新得的盆景,都搬了過來。
書房中多了一股生機,看著十分宜人。
此刻,沈映月正坐在榻上看書,旁邊還有一盤子點心。
巧雲來到門口,輕聲道:“夫人,廖先生求見。”
沈映月抬起頭來,淡聲:“請他進來。”
片刻之後,巧雲便領著廖先生進了書房。
廖先生還是第一次進莫寒的書房,有些好奇地打量起沈映月身後的書架來。
沈映月任由他看了一會兒才出聲:“先生找我何事?”
廖先生連忙斂了神,道:“回夫人……上次夫人問我能做些什麼,小人仔細考慮了一番,如今有了答案。”
沈映月淡然一笑,徹底放下書本,道:“先生請講。”
廖先生深吸一口氣,道:“小人這兩日,仔細比對了近三年的賬目,發現鎮國將軍府,在對外的經營上,采取的策略過於保守……換而言之,我們的經營方式,賺不到多少銀子。”
沈映月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問道:“怎麼說?”
“這些年來,將軍在軍功的獎賞之下,得了不少田產和鋪麵,很多鋪麵的地段都非常好,若用來經商,應該收益頗豐,目前僅僅限於收租,實在是有些可惜,小人以為,可以收回一部分,改為自己經營。”
廖先生說完,看了沈映月一眼,道:“夫人覺得如何?”
沈映月沉思片刻,道:“廖先生以為,應該收多少鋪麵,收哪些鋪麵?”
廖先生答道:“這個需得對所有商鋪摸底一遍之後,再行論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