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華殿今日傳膳晚了些,內侍立在殿門外等著隨時被傳喚。
殿內,傅庭安挪動兩枚白子至右下角,收手沉聲道:“臣投子認負。”
皇帝沈曠處理完公事留了中書侍郎傅庭安對弈幾局,隻是沒想耽誤了晚膳的時辰。
沈曠見傅庭安雜亂的棋路,眉梢輕皺,“心不在焉,可要讓你歇幾日早朝?”
傅庭安立刻惶恐起來,看向沈曠的神情,天顏不見喜怒,立刻拱手答:“讓陛下擔憂了,微臣稍作休整明日便好。”
“熙君又鬧了?”沈曠起身,命人收了棋局。
傅庭安不僅在朝中任中書侍郎,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也是他六皇妹沈熙君的駙馬。
他這個六妹性子剛烈潑辣,成婚三年,沒一日不與傅庭安吵嚷的。
“是微臣的過錯。”傅庭安立刻擔了過錯。
沈曠端起茶碗,挑眉看向傅庭安,問:“這次又因為什麼?”
沈熙君當年被父皇賜婚時就不滿意傅家,明明是侯爵氏族,傅庭安又是才華出眾,但就是隔幾日提和離。
“熙君……熙君嫌微臣刻板寡淡。”
傅庭安提起這事也有些不服氣,瞄了沈曠兩眼。
此前他是沈曠的伴讀,都說給皇子選伴讀都會選秉性相投的,他們兩人確實相投。
對臉成冰,效率攀升。
根本就不說幾句話,那矛盾能多嗎。
傅庭安原本覺得這不是問題,甚至人與人相處都這樣也沒問題,畢竟皇子都沒嫌棄他什麼。
但是自從娶了沈熙君,他才知道竟是有人厭煩他這種秉性的。
“刻板寡淡?”沈曠似有疑惑,他沒覺得傅庭安性情如何寡淡,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就是說臣回府不跟她說幾句話,整日循規蹈矩,板著臉跟她欠了臣多少錢一樣。”
“出府不見人影,回府四六不管,過得像個守活寡的。”
“這幾日公事是忙了些,許是臣冷落了殿下。”傅庭安嘟囔著說,好似無奈。
他眉頭緊鎖,反思著自己的不對,但近日容氏一族的案子屬實棘手,在府中也是到了熄燈的時辰,都沒好好說過幾句話。
“朕明日命她進宮,提點她兩句。”沈曠還是一副處理政事的樣子說道。
鬧了三年還鬧,真不知道是真鬧還是假鬧。
“您千萬別,臣就是同您講兩句,沒有說殿下的不是。”傅庭安歎息一聲。
熙君最怕的就是她這個皇兄,若是陛下講了熙君,有沒有用且不說,被嚇到就不好了。
沈曠眼神不鹹不淡,既然都如此說了,他也不好伸手去管內宅之事,往常都是皇後去勸導幾句便能消停一段時日。
傅庭安雖是攔了沈曠插手,但心中還是煩悶,猶豫之間問了一句,“臣鬥膽,不知可問陛下些私事?”
他五歲就在沈曠身邊當了伴讀,與旁人自是不同,也就隻有他敢問沈曠的私事了。
“講。”
現在說的不就是私事?
傅庭安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就問:“您瞧著也不像比微臣話多,您是如何跟皇後娘娘保持和睦的?”
雖說是相同的秉性,但是這終身大事卻截然相反。
他娶了驕縱剛烈的公主,沈曠娶了溫婉端莊的將門孤女。
可即便再溫順的性子總會有些摩擦,但帝後二人同樣成婚三年,從未傳出不和。
身為帝王,難道這種事上也有些訣竅?
沈曠手中一頓,想起了現下應在鳳儀宮的皇後。
他看向一旁窗前的矮桌,似乎皇後的身影浮現在那裏,皇後來廣華殿的時候總願意坐在窗前,或是在看賬簿,或是在處理後宮事務。
那時窗前景致甚佳,終日不變的廣華殿也增色不少。
隻要他一抬頭,皇後必定能猜中他的心思遞上他需要的物件。
不過近日朝政繁忙,皇後也甚少來了。
但他們二人之間就是這樣,無需多言。
倒是和睦。
但近來他心頭總是縈繞一絲異樣的情緒,說不出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