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宅邸的格局的確像是供奉著什麼東西,同樣也是約束著什麼,將其封死在這座諾大的宅邸之中,不得而出。
“這把刀是祖上傳下來的,某位將軍大名的貼身之物。”
糸色家的兩位客人並沒有進入,隻是在室外安靜的等待。澀澤節子合上拉門,帶著兩人在另一個小庭院內站定。
“糸色先生,妾身所求之事?”
“有。”糸色望答:“不過我也沒有辦法處理。”
他在瀕死的情況下的確見到了那個存在於這座宅邸的“鬼”,卻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糸色望隱約感覺到他的存在,但是無法篤定他的確切位置。他們之間隔著一層看起來淺薄,實則極厚的壁障。
“我建議您去找其他人試一試,一些更專業一點的。”
他說,“比如神社的人。”
“妾身會考慮的。”澀澤節子低垂著頭,有些難過。
但宅邸鬧鬼這種事,總比自己的孩子真的有精神疾病要好一些吧?
她自我安慰著。
“夫人,您跟我過來一下。”神出鬼沒的醫生以急事為由叫走了澀澤節子,她匆匆忙忙地跟著醫生離去。
“請兩位稍等一下,妾身一會就回來。”
“倫,你是不是有東西忘了。”糸色係忽然道:“在茶室,你回去看看。”
糸色倫:……?
有嗎?她有丟什麼東西嗎?她怎麼不記得!
但她還是走了。
“把妹妹支開,是為了我嗎?”太宰治對著糸色望伸出了手。
他一直跟在這對兄妹身後,走過長長的廊道,聽著他們的交談和對自己的推測。
糸色望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就這樣,【本不該相遇的兩個靈魂,相遇了。】3
他們的指尖碰觸到了一起。
糸色望隻感覺到一點虛幻的冰涼,明明指尖下空無一物,卻好像觸摸到了什麼。
如鏡水一般,倒映出了另一個“自己”。
存在於感知之中。
[太宰治:很敏銳。]
[kp:職業加成,血統加成,糸色家的孩子靈感都很高。]
太宰治若有所思。
糸色望低語,“你要小心……”他對著“鬼”說出了一個名字。
“老師——”一位短發少女冷不丁的從旁邊探出頭來,“您在自言自語什麼呢?”
糸色望好險沒被她嚇死。
“不,沒什麼。”糸色望的心髒在瘋狂跳動,遲早要讓他的這群學生們嚇出心髒病來。
[kp:這是那個……跟蹤狂少女?]
[太宰治:他的學生們看起來都很有意思。]
[kp:嗯,嗯?啊?]
這不是隻出現了一個嗎?你哪得出的結論?
那少女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麼,看起來十分活潑開朗,她微微笑著,拽著她的老師向外走。
向著,遠離太宰治的方向走。
活·潑·開·朗,陽·光·和·善。
她不經意間回頭,太宰治便能看到她眼底翻滾的黑泥和惡意。
同類。
某種方麵來說,他們是同類。
她就那樣瞥了太宰治一眼,精準的找到了太宰治的位置,分毫不差。
“非常的,有意思。”
…
澀澤龍彥是在那顆櫻樹附近找到太宰治的。
“怎麼突然想起來爬樹?”
一條腿踩著樹枝,另一條腿懸空垂下,太宰治倚著樹幹,櫻花遮掩著他的身形。
太宰治沒有說話。
好吧。
輪椅上的人這樣想到。
無所謂,怎樣都好,隻要別從上麵再摔下來,把自己砸死。
他這細胳膊細腿可遭不住。
“你對望先生所言之地縛靈,有什麼看法嗎?”
沒有什麼看法。
太宰治扯了一下脖子上的圍巾,他有一點輕微的窒息感。
——你不會真的死在我家了吧?
太宰治從澀澤龍彥詭異的眼神中讀取到了這個信息。他坐在櫻花樹上,飄落的花瓣避開了他所在的位置,紛紛揚揚的落在樹下的少年身上。
——怎麼可能。
他很確定這個事實,他的確已經死了,但絕對不可能死在這裏。
首領宰應當死於橫濱,死於港·黑,他可以死於一切危險的活動和暗殺,也可以死於精神崩潰後的自我了結。
唯獨不可以,死在千萬裏之外的廢棄荒宅。
就算死後仍不得安寧,也應是成為橫濱這座城市的“靈”,永永遠遠的陪伴在他最愛的人們身邊。
從屋頂上落下來的那一晚,他的記憶之門刹那間開放,他穿過重重迷霧看到了自己。
黑夜,高樓,死亡證明。
孤注一擲。
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