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水宮深處,幾個少年模樣的鮫人擋在了路中央。
“江潭落你穿正服,該不是要去赴宴?”
“嗤,不祥之物還是乖乖待在海底吧,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被攔住的鮫人一身明藍寬袍,腰間鬆垮地係著串銀鏈,偶爾還會搖晃,發出一點脆響。
寬袍下,則是如薄紗層疊的銀白尾鰭——因為這顏色,他出生便被視作不祥,長居冷宮。
聽到少年們的話,江潭落皺了皺眉:“本宮去哪不必通知你們。”
“哈哈哈哈本宮?”少年們笑得前俯後仰,“我沒聽錯吧,他真以為自己是皇子呢!”
“行了,”領頭的少年清了清嗓子,他走來拍著江潭落的肩無比惡劣的說,“你有沒有想過,這本來就是陛下的意思?”
說罷,又重重地推了他一把:“滾回去。”
滾?
長長的白練自江潭落手中飛出,死死地纏在了對方的脖頸上。
他從小被孤立、排擠,不但自尊心變得格外強,還養成了個愛動手的壞習慣——這在鮫人族可不多見。
“——殺人了!江潭落殺人了!”
海底一下子混亂起來。
江潭落打起人來頗有幾分不要命的架勢,圍攻之下,他手指已染滿鮮血,不斷顫抖,但就是不肯放開那條白練,顯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隻可惜雙拳難敵四手,幾息後,江潭落還是被人按在了地上。路上的碎石在他臉頰狠狠劃出幾道紅印,竟生出了點浮豔淫靡的美來。
他冷冷地看了周圍人一眼:“廢物!勝之不武,有本事與我單挑!”
“打!”領頭的少年愣了一下,終於喘息著扯開脖子上的白練,“給我打死這瘋子!”
“是!”
拳腳雨點般落了下來,鮫人唇邊滲出鮮血,但眸中火焰依舊燃燒。
下一刻,變故突生。
一片淺金色的花瓣不知從哪兒落了過來,它隻輕輕在空中顫了一下,便泛出波紋般的靈力,震得周圍人向後倒去,唇邊溢出大股大股的鮮血,瞬間便不省人事。
遠處把風的鮫人滿臉驚恐,他愣了一下,飛速向西而去。
海底突然安靜了下來。
江潭落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那聲音很輕很輕,但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
這是誰?
……也是來找我茬的嗎?
江潭落的腦子亂成一團,他有些艱難地動了動指頭,複又疲憊的闔上了眼。
算了,死就死吧。
前十幾年的人生,走馬燈般在他腦子裏過了一遍。江潭落想了半天,竟然尋不到一件開心事。回憶至此,他不由想笑——今日天帝下界,到鮫族赴宴,這可是一大盛事。要是自己死在今晚,豈不是觸了個大大的黴頭?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濃濃的報複性快感。
江潭落竟有些期待接下來的事。
但他等來的卻是……
有人輕歎一口氣,伸出手去為江潭落擦掉了頰邊的鮮血。
那人的動作,是江潭落從未體會過的溫柔,甚至於……憐惜?
痛感蕩然無存。
江潭落頓了頓,終於一點點睜開了眼睛。
陽光穿透海水斜斜打來,對麵人白色的法衣被勾出淺淡的金邊。他背光而立,如玄玉般出塵。此時正微微彎著腰朝自己淺笑,眸中還有幾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