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芝做了個夢。
夢裏的他像是一個正常人一般，有一雙可以站立的雙腿，行走在一個從未見過的漆黑小巷。
小巷很深，他在裏麵走了許久，久到傍晚的夕陽消失，夜色逐漸暈染，連遠處的小路都仿佛被融進了黑暗，透著夢中特有的混亂感。
他就像個誤入迷宮的小羔羊，始終找不到出口，惶恐又害怕，暈頭轉向的在其中胡亂穿梭。
夜色越來越深，鬱芝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忍不住攥緊了衣角，卻突然捏到了口袋裏裝著的東西，被它堅硬的邊角硌了一下。
鬱芝一愣，下意識拿出了口袋中的東西，是一張寫著“華和醫科大學”的藍色卡片，似乎是校牌，但鬱芝卻有些莫名的不安。
仿佛是為了印證什麼，他捏著那張藍色的卡片，緩慢的翻了一個麵。
2022屆臨床醫學二班：鬱芝
漆黑的文字靜靜橫亙在紙麵上，鬱芝表情怔然，華和醫科大學臨床醫學？
腦海中有什麼在翻湧，被遺忘在角落深處的記憶模糊而破碎，他在原地站了許久，卻隻憶起一片昏暗的天空，這讓他一時有些迷茫，心裏又生了些莫名的、說不出的難過。
沉默半晌後，他才抬手按了按心髒的位置。
夢而已。
夢醒之後，一切都會回歸正常。
莫名的情緒終於有些緩解。
淺淡的月光從巷子上方狹窄的天空落下，鬱芝蓬鬆的黑發有些淩亂。
他把視線從卡片上收回，茫然又漫無邊際的想著什麼時候才能醒來，無意識的抬起頭，表情卻驟然一呆，瞳孔微微擴散。
一張沒有五官的臉正死死貼在他麵前。
漆黑的巷子極為安靜，就像一隻匍匐酣睡的巨獸，空氣中一時隻有他劇烈的心跳聲。
鬱芝麵色蒼白，渾身僵直，他能清晰的看到那張臉的皮膚十分光滑平整，沒有任何細微的絨毛與生理性的毛孔，甚至是連屬於骨骼的起伏也沒有。
而此時，那張臉本該是眼睛的地方，就正對著鬱芝因為恐懼而放大的瞳孔。
鬱芝腦海中所有的思緒都被抽離，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精致立體的鼻尖似乎已經觸碰到了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他此時連呼吸都不敢。
快、快醒過來吧。
鬱芝害怕得發不出聲音，隻能緊緊閉上眼，祈禱這個恐怖的噩夢盡早結束。
在失去視線的黑暗中，鬱芝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感覺自己又陷入了一陣混沌，似乎終於脫離了那個夢境，意識在逐漸的清醒。
他甚至能感受到有暖白的燈光灑在他的眼皮上，還聞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屬於醫院的味道。
但是好吵。
好多尖叫聲，哭鬧聲。
“鬱芝，鬱芝！”
“醫生，快救救他，你們快救救他——”
我怎麼了嗎？
“讓一讓讓一讓，病人家屬不要擋路。”
鬱芝想說自己隻是做了個噩夢，讓他們不要擔心，卻似乎虛弱的連張嘴都做不到。
醫院的走廊中，臉色蒼白的少年眉眼平靜，無知無覺的躺在淡藍色的推床上，床下的滾輪在快速的滾動下嗡嗡響著，所有人都神情焦急的圍在他身旁。
一對夫妻站不住似的互相攙扶著，麵色悲慟，“醫生，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讓他活下來”
“我的鬱芝才十九歲，一直躺在病床上，他的人生還沒開始。”
“病人家屬不要激動，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穿著白衣的護士與醫生腳步匆忙，間或安慰著傷心欲絕的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