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回京城時,舅母當場昏厥重病,韓家一朝變天。護送賑災銀兩不力本是大罪,雖然韓舅父已死,但朝中卻有人向死人潑髒水,把此事之過全歸結在韓舅父身上。皇上盛怒難平,免不了就要禍及家人,哪怕韓家拿出大筆錢財四處打點,卻也得不到一個可靠的擔保。

幸好舅父獨女,韓庭的妹妹韓嫣當機立斷,借著進宮看望德妃娘娘的機會,勾引了皇上寵幸了自己,自此被納入後宮封為婕妤。韓婕妤年輕好顏色,又頗知情識趣,皇上愛屋及烏,這才免了韓家的株連之罪。

而那時,韓庭從他父親的手劄裏所記之事猜測到,那些賊寇能輕易得手,隻怕是有人事先泄露了押送路線和兵力。那人正是當時的內閣首輔李閣老,也就是他指使門生上書向韓舅父潑髒水。全因他的一樁舊案被韓舅父得知,為了斬草除根,才下此狠手。

韓庭決意報仇,可那時,他在吏部觀政未滿一年,人微言輕,根本無力報仇,韓嫣雖獲聖寵,卻也還僅僅隻是一個婕妤,給不了他太多的助力,所以他才娶了王雅婷。王雅婷之父王閣老當時還是次輔但卻是帝師,正是首輔李閣老最強大的政敵。而早在韓庭中了進士那年,在皇上恩賜的恩榮宴上,王雅婷就對他一見傾心,是以韓庭一去提親,王家便允了這門婚事。

韓庭和王雅婷大婚那日,韓府裏四處張燈結彩,入眼都是刺目的大紅色,下人們都在議論著新夫人的十裏紅妝。而她卻陪在病重得臥床不起的舅母身邊,沒去同眾人一起去看新嫁娘。

那日,病得骨瘦如柴的舅母拉著她的手流淚說,“玲玲,你別怪你表哥。”

“我懂,我不怪他。”她流著淚回握緊了舅母的手。

韓家都到了那般田地,她怎會怪韓庭,怪隻怪造化弄人。早在韓庭去王家下聘時,她就已決定,要為自己尋一門親事,另嫁他人,了斷這份感情。隻是舅母如今臥病在床,根本無力去為她說親,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也不能自己去尋親事,一切都隻能指望著韓庭。

哪知,韓庭卻不肯對她放手,拒絕為她尋一門妥善的親事將她嫁出去,反而軟言勸她為妾。她自然不肯,可韓庭不幫她,她也無可奈何,再加上她的嫁妝在韓家出事時,就自願拿出來為韓家四處打點,為韓嫣在宮中獲寵鋪路,早已所剩無幾,她已徹底成為無依無靠的孤女。不依靠韓家,她身無所長根本無法在世上立足。

結果就這麼糾纏拖延了半年,紙包不住火,王雅婷終是從府裏的老人口中得知了她與韓庭的往事。王雅婷是火爆脾氣,自然立刻就去質問韓庭。結果韓庭不僅不撇清,反而開口提出要納她為妾。

新婚半年,夫君就要納妾,任是誰都受不了。更何況那個妾還是個與夫君青梅竹馬,情深義重的絕色表妹。王雅婷自是勃然大怒,堅決不允,為了趕她出韓府,差點叫人燒了她住的院子,甚至幾次想毀她的容,都被韓庭攔下了。

那時,韓庭對王雅婷說,讓王雅婷別白費心思,就算她被毀容,變得奇醜無比,他也不會不要她!

當時,王雅婷便冷笑問他,“無論她變得多不堪,你都不會不要她?”

韓庭回答她,“是,無論如何。”

王雅婷點點頭,說,“好,你這話,我記住了!”

王雅婷果然記住了,後來她被王雅婷設計迫害,賣入青樓成了掛牌接客的雅妓,可不就是不堪麼?

“大嫂,你別勸我了!”王雅婷向著王鄒氏恨恨道,“我是不可能讓他如意的!他不就是仗著韓貴妃如今得皇上寵愛麼!我父親才過世一年,他就敢這樣對我,可別忘了,大哥還是戶部侍郎呢!他真這麼愛崔玲,早幹什麼去了!也不想想當初他要倚靠我們王家的時候,是如何低聲下氣地來求我同意他納妾的!”

是啊,早幹什麼去了?林靜月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當初,韓庭需要王家的助力,雖不願對她放手,卻也不敢像如今這般強硬地對王雅婷,隻能苦苦請求王雅婷同意讓她進門。王雅婷開始堅決不允,後來有一天卻突然就同意了,但提出了一個要求。

王雅婷說,韓庭對她用情太深,為免以後她獨占了韓庭的寵愛,王雅婷這當家主母卻拿捏不了她這個貴妾,要她簽下賣身契,成為奴籍。這要求簡直就是一種羞辱,她雖不是出身大族,但好歹也是在書香門第被嬌養著長大的,怎可自貶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