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李瑕意簡言賅的如是道,“不必賠。”
在她驚喜交加的情態裏,李瑕鴉睫複又顫瑟一下,到底是將所有疑慮都暫且按捺住了。
不多久,不過小半個時辰。
外頭一片鬧哄哄,她側耳細聽,這才曉得——
相府仆從到了!
“郎君!”
合歡是頭一個闖進來的,跪倒在榻邊,看到他,眼裏就含了淚,“是我疏忽,竟……”
“好了,合歡!”緊跟著掀開布簾的月丹當即一喝,止住她後,再走進屋裏,麵色凝重又沉鬱的屈膝也跪下,垂首道,“奴婢來遲了,和您請罪。”
“……”此前還坐著的安翠見到她倆都跪著了,乃至後頭跟進來的,好些個麵生的奴仆都跪了滿地,連忙起身後退,跟著跪好。
一眾人等皆是畢恭畢敬。
她詭異且敏銳地,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可卻又摸不著頭緒,隻得將這點兒納悶藏在心底。
“起來罷。”
李瑕略作停頓,道,“回府。”
她循聲朝李瑕望去……
原因無他。
是他在這些人進屋後,便如似徹底緩和了,再度恢複作以往的姿態。
眉眼處的懨懨一改,換作以往居高臨下的倨傲,俯視著他們。
哪怕麵色蒼白些,形容慘淡些,那股子傲氣也仿若刻進骨子裏,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是極度高不可攀,將旁人都視作螻蟻的不屑一顧。
……又是某個討人厭的李大郎君了。
底下帶來更換的衣物,他卻不願教人看到自個兒狼狽不堪的可憐樣子,遂道,“都退下。”
沒誰敢不應的,合歡在旁欲言又止,被月丹拽了出去。
安翠臨到要走之前,步子一頓,顧及李瑕傷在腿腳,曉得他多有不便,就問他,“要我幫忙嗎?”
他眼一抬,去看安翠,良久都不作聲。
既不應答什麼,也不拒絕什麼,隻不過靜靜的端詳她。
少頃,李瑕低下頭,垂著眉睫。燭光在他眼瞼下投落一小片陰影,輕微顫抖著,好似是在為他陳情。
他默許了。
安翠沒想到他真會答應,稍微愕然,再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
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安翠唯有硬著頭皮,拿過一旁擺好的衣裳,朝他湊近些。安翠指尖揪著他被角,不確定的詢問著,“我掀開了?”
他瞥一眼安翠,情態再也不複此前,還是安翠熟悉地,在眉梢眼角處都蘊著冷嘲的樣子,“要我教你麼?”
“……”
安翠被他堵得心中氣悶,接下來的動作並不很溫柔,甚於稱得上粗暴。
可撒氣歸撒氣,安翠倒也不至於欺負個傷患。隨後,待到為他更衣,安翠才得知他有多清瘦。再過不久,恐怕衣帶就又得寸減。
換下沾著血的外衣,若非他滿麵蒼白不好遮掩,決計是與往常別無二致了。
更著實讓旁人料想不到,他此前才經曆過一場死裏逃生。
“好了。”安翠為他整理妥當。
誰都不曾提及前事。毋論是李瑕的判若兩人,抑或是安翠的身份存疑。
他倆心照不宣,又各自默契地,對此避而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