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進門後的第一眼就看見了一個坐在辦公桌後正低頭翻閱一本書籍的男人。
男人身著白大褂,白大褂裏麵是規整的灰藍色西裝,最上麵的扣子也扣上了。
淡金色的頭發整齊地梳在耳後,左眼戴著一副有些複古的單片金絲眼鏡,一雙碧藍的眼睛中透著天然的憂鬱氣質,身材消瘦,膚色蒼白。
“你好,請坐。”
李維落座。
說實話,眼前這位名牌上寫著韋恩·金的心理醫師的身體狀況,看起來遠比自己更像一名病人。
“我是韋恩·金,你可以叫我韋恩醫生,也可以叫我韋恩。”
韋恩·金合攏書本,將它放到一旁,起身給李維倒了一杯水,
“我這裏暫時隻有清水,如果你下次再來的話,我應該能請你喝杯咖啡。”
“謝謝。”李維接過水杯,並沒有喝,隻是放到了桌上。
韋恩的視線在水杯上滑過,看向李維的雙眼:
“你的心理防備意識很重,但其實你不必有很大負擔,這個房間的隔音做得很好,如果沒有經過你的允許,我也不會錄下我們的談話過程。
與通常意義上的治療不同,心理谘詢更像一種沒有負擔的交流。
唯一的要求,是需要你放鬆身心,慢慢試著敞開心扉,將埋藏在心裏的煩惱與困擾和我講講。我或許並不能幫你解決實際問題,但我可以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李維皺著眉頭,沉默許久,終於開口:
“三天前我參加了一個任務,任務過程中,發生了一些意外狀況,一名隊員不幸犧牲。”
“你認為這件事與你有關?”
“有一部分責任吧。他並不是一名能力者,是我做事不夠謹慎,沒能保護好他。”
“那麼,在這件事情裏,你有做出過努力嗎?”
“我隻來得及提醒一句。”
“那麼,你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
這是一個意外情況,是沒有人能夠預料到結果的,你做出了提醒,但最終的結果是由多方麵因素共同構成的,所以,不必感到自責。
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上帝,沒有誰是真正全知全能的。”
韋恩醫生的語調很溫和,如同溫潤的春風,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或許結果會比現在更加糟糕。你所做出的努力,是有成果的。隻是這種成果,並不是100%,但依舊有效。”
“或許吧。”
李維想到了自己預知到的另一個結局。
在那個版本裏,jcpd機動部隊六組,無一生還。
李維再度陷入沉默。
韋恩打斷了這種沉默:“那名隊員,你對他了解嗎?”
“算是。”
“那麼,假設他當時明白自己會因此犧牲,你認為,他會將責任推給你嗎?”
“……不會,他大概會笑著接受吧,或者提一下提前轉正的事情。”
李維的腦海中又閃過了羅伯特的臉。
“那說明他是一個善良的人。”韋恩的聲音變得有些輕。
“嗯。”
“這樣的人,即使自己死去,也不會希望身邊的人因此難過。真的很傻。”
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韋恩醫生停頓了一下,語氣中帶著感慨,似乎也有過相同的經曆。
是的,如果是羅伯特的話,比起讓別人為他傷心,或許更希望他們去看他的時候,多帶一些好吃的,坐在他的墓前,和他一起分享最近的見聞。
那個家夥,大概就算是死了,也還是一樣,對破案這種事格外熱衷。
“那麼,你現在覺得好一些了嗎?”
李維收回思緒,點了點頭:“多謝醫生。”
“沒有關係,情緒的疏導並不是一時的。以後如果有時間,隨時歡迎來我這裏坐坐。”
韋恩醫生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窗外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讓他那蒼白的皮膚多了一絲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