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第一輪的對手是學中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她不是很將他放在心上。一看時辰還早,參賽的其他同窗紛紛祭出長劍來擦拭準備,亦從袖子裏抽出陶鑄劍來裝模作樣地擦一擦。空當中瞧見正對麵的看台上,不知從哪裏冒出的團子正扶著欄杆生怕她看不見地跳著同她招手,團子身後站著含笑的連宋君,二人混在人群中約莫是偷偷跑來瞧熱鬧。團子似乎還在擔憂地嘟噥什麼,鳳九定睛仔細辯讀,看出來他說的是:“鳳九姐姐你一定小心些千萬別動了胎氣,要保重身體,如果中途肚子痛一定要記得退出曉不曉得~~”鳳九手一抖,陶鑄劍差點照著他們那處直釘過去。
辰時末刻,東華帝君終於露麵,不同於看台上眾人猜測他老人家會如何威風凜凜地或乘風或騰雲或踩著萬鈞雷霆而來,帝君他極為低調地一路慢悠悠散著步進入賽場,行至百級木階跟前,再一路慢悠悠踩著木階行上看台。
看台上已然端坐的女君和幾個臣下死也沒有想到東華會以這樣的方式出場,在他們的設想中帝君無論乘風還是乘雲都是臨空現世,屆時女君自座上起領著臣下當空跪拜將帝君迎上首座……多麼周全細致的禮儀。如今帝君還在台下他們卻已端坐台上,著實大不敬,鳳九眼見女君額頭冒出顆顆冷汗,慌忙中領著眾臣下次第化出比翼鳥的原身從看台後側偷偷飛下,再化出人形亟亟趕到看台前麵對著登上木階五六級的東華的背影,亡羊補牢地伏倒大拜道:“臣,恭迎帝君仙駕。”東華帝君曾為天地共主,自然當得起所有族內的王在他麵前自稱一聲臣下。
四圍看台上眾人目瞪口呆地遙望這一幕,嘈雜賽場一時間靜寂如若無人,唯餘東華的腳步踩在年久失修的木階上偶爾發出喑啞之聲。未見帝君有什麼停頓,主看台延至侯場處再至四維的看台,眾人靜穆之中突然此起彼伏大跪拜倒,“恭迎帝君仙駕”之聲響徹四野。帝君仍氣定神閑地攀他的木梯,不緊不慢直到登上頂層的看台,矮身坐上尊首的位置,才淡淡拂袖道:“都跪著做什麼,我來遲了些許,比賽什麼時候開始?”眾人由女君領著再一跪一拜後方起身。鳳九隨著眾人起身,抬頭看向東華時,見他垂眼漫不經心將目光滑過她,停了一會兒,又恍若無事地移開去。
她略有恍惚,東華身負著什麼樣的戰名和威名她自然曉得,但她自認識東華起他已退隱避世,平日裏調香燒陶繪畫釣魚,這些興趣都使他顯得親切,她從不曾遙想過他當年身為天地共主受六界朝拜供奉時是何等威儀。原來這就是六界之君的氣度,她頭一回覺得東華離她有些遙不可及。奈何她現在才有這個領悟,若是當年小小年紀已看出此道來,指不定在追著東華跑的這條路上已早早打了退堂鼓,也少吃一些苦頭,她小的時候著實勇氣可嘉。不過話說回來,帝君這樣的人,能陷入一段情愛上一個女子也著實是件奇事。她抬眼望向從方才起便一直尾隨著東華一身白衣的姬蘅。還為了這個女子不惜花費許多心思,更是奇事。
擂鼓響動若雷鳴,由女君欽點主持大局的祭韓夫子自雪林旁一個臨時搭起的高台無限風光地現身,代女君致了一篇詞,將比賽的規矩宣讀一遍,並著兩個童子點起一柱計時的高香,算是拉開了決賽大幕。
又一陣喧天的擂鼓聲中,侯場處眾生員持著利劍踩著鼓點齊殺入明晃晃的雪林中,一時喊殺聲起劍花紛擾,時刻皆有倒黴蛋自雪樁頂墜入雪林中,鳳九三招兩式已將對手挑下樁去,蹲在一旁看熱鬧,今次雖承女君英明已著夫子將決賽的生員篩過一遍,可人還是太多,第一輪許多都是活生生被擠下雪樁子,實在很冤枉。
香燃得快,一柱香燃盡場上隻剩三分之一的生員,夫子點了點共二十六人。不待休整又一陣擂鼓聲宣告進入第二輪,鳳九因第一輪後半場中一直蹲在一旁看熱鬧,除了站起來腿有點麻著實休息得很夠,精神頭便十足,三招兩式中又將抽簽抽得的對手挑下樁。因此輪人少,不似方才雜亂,大家都打得比較精致,也方便看台上看客們圍觀,稍微能瞧清楚一二,時不時有喝彩之聲傳來。
比翼鳥一族因壽短而長得顯老,如今與鳳九拚殺的這幫同窗個個不過百歲左右,就算剛把乳牙長全便開始學劍劍齡也不過百年,與她習劍兩萬餘年相比豈可同日而語。東華說得不錯,隻要她能在雪樁上來去自如,頻婆果便已是她囊中之物。
此輪雖不以燃香來計算賽時,兩個小童還是點了柱香來估算打到還剩三人需用的時辰,以方便下屆或下下屆若仍要比劍好有個計較。但令眾人目瞪口呆的是,香還未燃完,雪林中光滑的雪地上橫七豎八下餃子也似已躺了二十五人,方圓內阡陌縱橫如棵棵玉筍的雪樁之上,翩翩挺立的唯有一人,正是鳳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