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凡人界,再過幾日就是年關,村裏都忙著籌備。
村長直言不能留她下來吃年夜飯很是遺憾,朝長陵也表示自己不好再叨擾,哪怕她心裏其實很想狠狠叨擾一段時間。
“你什麼時候上路?吃了午飯再走吧,我讓小椿菊和元秋送送你。”
“也好。”朝長陵道:“我沒怎麼見識過鄉土人情,趁著上午沒事,想在村裏走動走動。”
屋裏隻有她和村長二人,她審視著眼前這個滿臉慈祥的老人。昨晚發狂一般的麵影像個幻覺。
走出房門,元秋正倚在牆邊,像是在等她:“午時就走?怎麼不再多留一會?”
“聽都聽到了,幹嘛不進來?”
這話多少有點明知故問了,元秋曖昧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你不是要逛村子嗎?我陪你。”
“不必。”
“你是外來人,那些村戶不會搭理你的。”
元秋背著手跟在她身後半步。
“但有我在,你可以暢通無阻。”
像這樣自吹自擂著黏上來的人,她真沒見過幾個。
“這麼說,你和全村人都很熟了?”
“畢竟我是大夫。”
“不是因為你是村長的孫子?”
元秋嘴角的笑意似乎在一瞬間消失了,很快他又神色如常:“的確,你說得也對。”
朝長陵現在確實急需打探情報。
畢竟她剛才確認過了,村長也不是妖獸。
如果有元秋幫忙,也許上午就可以把村裏所有人都看一遍。
沒錯,朝長陵打算用窮舉法。
這也是逼不得已。
上古妖獸和普通妖獸不同,多是活了萬年之久的龍族,道行極深,修為極高,要是隨便暴露身份被打了先手,哪怕是她,也不一定有勝算。
元秋跟上朝長陵,二人朝村內走去。
她不怎麼愛說話,別人說十句,她才回一句,連靜心門的弟子都很怕她。
唯獨元秋像察覺不到她身上生人勿近的氛圍,一路上閑聊不斷,朝長陵偶爾回一句,他也能接得上話。
就比如現在。
他說:“所以你是打算去問妖獸的事,你怎麼會想到問這個?”
朝長陵道:“我會暈倒,就是碰上了妖獸。現在要走了,如果它們還在附近徘徊,我不是倒大黴?”
這話漏洞百出,凡人遇上妖獸不可能像她這樣毫發無損。
不過沒事,她不在乎會不會被看出來。
元秋彎起嘴角笑了,他雖然笑了,但那笑容總給朝長陵一種很假的感覺,所以就算他不疑有他地說:“原來是這樣呀,那可得好好問清楚。”
朝長陵卻莫名覺得,他根本就沒信。
不同於村長的熱情,這個村子的村民對外來人或多或少有些排斥。
打開門一看見朝長陵,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露出冷淡而戒備的神色。
但一旦元秋上前說明來意,他們就都放鬆警惕,有問必答。
這些人就沒覺得他的笑容很刻意嗎?
事實佐證,窮舉法從古至今都是個勞心勞力的下下策。
朝長陵走訪完第九戶人家,仍然一無所獲。
所有人的回答都大差不差——“沒見過,畢竟妖獸很少在冬天下山鬧事”。
“那接下來……去那家吧。”
朝長陵指了指不遠處。
那戶人家的房簷上掛著許多臘肉和動物皮毛,還有弓啊刀啊之類的兵器,看起來像是村裏的獵戶。
可元秋卻驀地沉默了。
“怎麼?”
“沒事,想去就去吧。”他很快彎起眼睛,又是神色如常。
不等朝長陵上前叩門,木門先一步被人從裏打開。
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拎著隻已經放完血的雞,疑惑地打量她。
“你是……昨天村長救回來的那個……?”
一抬頭,看見後麵還跟著元秋,他這才笑了:“這不是元秋嗎,我說早晨你怎麼不在,原來是在陪客人啊。”
之前的村民對元秋都這麼熱情。他隻需要在這時上前笑一笑,對麵便會知無不言。
可唯獨這次,元秋冷淡地“嗯”了聲,往朝長陵身側一站,沒了下文。
“對了對了,上回你開的藥又沒了,我腰那塊兒現在還痛呢。”獵戶攬住元秋的肩膀,親昵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元秋,正好你來了,進屋來幫叔瞧瞧。”
說罷帶著他就往屋裏走,頭也不回地打發朝長陵:“你就先回村長那去吧,一會兒我就把元秋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