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台風即將來臨的天氣，厚重的雲層擋住了高處的太陽，風不大，氣溫還算適宜。
舒梅走到左瑩的邊上，之前看的是背影，而且大半被輪椅擋著，她看得並不真切。走得近了，隻一個側臉就驚豔到她。
左瑩已經四十歲，生育過兩胎，之前舒梅是按著中年婦女的形象來想她。但是時光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現實中的她，皮膚白皙嫩白，五官精致立體，看著隻有二十幾歲的模樣。
她有聽到腳步聲，微微側一下頭，眼神裏沒有溫度，輕輕地掠一眼，就轉開了視線。
舒梅采訪過很多人，腦子裏有n種開場白，按理說這會兒應該說些什麼，但是她遲疑了。
無聲勝有聲，她決定陪著看一會兒竹林，感受一下氣氛再說。
而氣氛一直很淡，左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包括對麵的竹林對她來講，也是可有可無。
就這麼安靜了十幾分鍾，舒梅突然開口，“王喜死了。”
左瑩沒有動，但是舒梅能感覺到原本悠然流淌的氣流，在某個節點“咯噔”了一下，節奏稍稍有點亂。
“被我捅了一刀，後來墜落山崖，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氣了。”她又說。
左瑩終於轉過頭，盯著舒梅看了好一會兒，嗓音嘶啞，和她的年輕的外貌極不相稱，“你被他拐了？”
舒梅搖頭，仔細地和她解釋，“我是記者，本來是過去采訪的。沒想到那個村子居然是個賊窩，因為警察一直駐守在那裏，影響他們做販人的生意。王喜鋌而走險，在前頭的山林裏放火燒山，把警察調走之後，稍帶手的想抓走我，但是沒有成功，還失了自己的性命。”
“你很厲害？”
“我不厲害，但是我進山的時候帶了兩個保鏢，是他們救了我。”說到這裏舒梅也是後怕，重重地吐一口氣，“我不敢想假設性的後果。”
左瑩眯一眯眼，淡然道，“我就是後果。”
舒梅歪過頭看她，“你知道王喜是壞人，為什麼不告訴警察？後來警察找到他們的秘密據點，裏頭關了二十幾個被拐來的婦女兒童。”
左瑩沉默下來，呼吸低緩又沉重，顯見得內心很不平靜。不過也就十幾秒，她便安靜下來，轉回頭，繼續望著竹林沉思。
舒梅打量她，目光落到她的小腿的部位。與她的身體相比，那裏異常細瘦，肌肉明顯萎縮了。
思忖良久，她蹲下身，聲音非常的輕，“警察沒有找到你的小孩，所以他們是拿你小孩的性命威脅你，對不對？”
左瑩的呼吸瞬間停滯，眼眶漸漸濕潤，但她還是沒有說話。
舒梅的這個猜測是有邏輯的，小秦說左瑩很有教養，說明她是有是非觀的人，知道自己閉口不言，是間接包庇罪犯。所以她不肯練習走路，是想用殘疾來懲罰自己。
舒梅心頭酸楚，哪怕是被迫生下的小孩，也是母子連心，左瑩艱難做出選擇，內心一定非常糾結，甚至帶了滿滿的負罪感。
想一想，她的聲音還是很輕，“山區的那個窩點已經被搗平了，公安部很重視這個案子，已經成立了全國性的專案組，順藤摸瓜，也許能幫你找到兒子。所以你要好好的，要讓他們看到一個健康努力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