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正牽著一匹瘦馬回城,那天落日飽滿、霞輝燦爛,他一人一馬在路上頗有“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的風韻。
讓他回去的那件事雖不至於斷腸,卻也是多少讓他頭疼。
府上給他應了門親事,便是迎娶那淮南狄府的二小姐。
李百覺得自己爹這半生做事都挺靠譜的,唯獨除了如此隨機的給他定了親這件事。莫不是覺得自家二少爺那身體狀況能有人家答應親事便算是不錯了。
李百自覺還不至於落魄到那種程度,他相貌尚可,武功尚可,便是舊傷發作也是有時候的,怎麼到了別人眼裏仿佛就成了殘廢。
不過這件事還不至於沒得商量,至少李百是這麼認為的。從小到大,不管他提出什麼要求,李盛昱都會盡可能的滿足他,那種態度可以說算是寵溺。
李百隻希望這個決定不是因為他老爹年齡日益增長而做出的失誤決定。
所以他決定趕緊回去確認,順便討價還價。
他沒有走官道,而是選了入城最近的路。
一來節省時間,二來節省體力,不管是人還是馬。
這條路並不寬綽而且比較偏僻,平時也鮮有人跡,兩邊雜木叢生,幽深蔥鬱。
但這次除了蟲吟鳥鳴,李百還聽到了第三種聲音,人的聲音。
雖然對方並沒有發出聲音,但對於習武的人來說,人在靜止不動時候的氣息也會在靜謐的時候被放大。
對方隱藏的很好,李百就隻當什麼也沒發現繼續往前走,他隻想相安無事地過路。
但對方並不想。
幾聲簌簌聲響後夾雜著散落的樹葉,三道人影將李百一人一馬圍住。
這三人都頗有說書先生口中那“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從次路過,留下買路財”的劫匪風範。
落日將他一人一馬的兩道影子拉得頎長,一個人幹兒,一個馬幹兒,一看就不太有錢的樣子,卻照樣不被放過。
李百歎了口氣,他有些後悔,若是走官道,哪怕路遠些,也不至於跟這些個宰人毫無眼光的劫匪走對臉。
要錢沒有,要命當然也是不能給的。
擺平這幾個人倒是不在話下,但李百並不想動手。
有些人並不是就那麼自願想當土匪的,很多隻是被現實逼得毫無辦法,揭竿而起能力不足,怕硬欺軟倒是心力有餘。
於是他決定動口,跟這些人聊聊人生。
除了這三人,李百覺察到還有一人並未現身,應是在隱蔽處暗中觀察,不過沒關係,反正已經到了這份上,那就分批解決。
從廟堂到江湖,從江湖到家庭,李百嘴唇翻飛,說個不停。
“……幾位大哥出來行走江湖多有不易,每日都過著那刀尖舔血的生活,難免會讓家中妻兒擔心,倒不如在城中找個穩妥的營生,我認識一位朋友,可以……”李百發揮自己三寸不爛之舌扯盡閑篇,眼看對方就快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卻被一個人打斷。
“跟這些人廢個屁話。”來人聲音清冷,身形高瘦,年紀輕輕,看起來似乎豐神俊朗氣度不凡,言語卻粗鄙得很。
那人有些不耐煩地瞥了李百一眼,道:“躲我身後去,待我速速料理了這三人,莫誤傷了你。”
“……”
李百瞧了那人一眼,張了張嘴卻沒再說話。他本就不想動手,正好有人來管閑事,他就乖乖站在一邊
看著。
那人護在了李百身前,對那三人道:“趁四肢健全,趕緊滾。”
聽了這句,那三人本已快消滅的氣焰瞬間複燃:“哪裏來的——”
為首的話沒說完,手中的長刀已被震得甩出一丈遠,他握住被震麻的手腕,根本未看清來人是如何出手的,臉上掩飾不住驚愕卻並不死心,仿佛覺得就這麼放棄,那這道劫得就太沒麵子了。
但對方似乎根本沒有動,李百也不動,隻撇了撇嘴料想方才土匪頭子挨得那下子定是挺疼的。
“嚇!”為首的頭子喊了一大聲正準備再度進攻,卻見兩邊的同伴已然是看呆了,都已忘了出手,一時間氣急敗壞:“你們兩個看什麼看,動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