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天去看演出回來秦唐緩了兩天才有精神,而他不在意這些事,他決定不了他的身體,低頭看著披著毯子下的雙腿又開始抖起來,他就這樣平靜地看著好像在看小寶他毫不相幹的東西一樣。汪醫生推門進來就看到這樣的秦唐,等到腿不再動彈才繼續朝窗外看,完全沒有悲傷之意,這不是已經看開就是完全心死了。汪醫生輕咳一聲引著秦唐轉頭看他,他走到輪椅前蹲下問秦唐“坐多久了?”話剛說出口他就恨不得扇自己嘴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秦唐表情沒什麼變化攏了下毯子說“找我媽有事?她去食堂打飯了”汪醫生搖頭“不是,是找你說點事”“哦,那抱我去床上吧,有點坐不住了”汪醫生把用來固定秦唐身體的帶子解開,一手穿過他的膝下一手扶著他的後腦把他抱到床上,又給他身下墊好軟墊才說明了來意。
“是這樣的,我大學畢業後又在美紐約大學醫學中心康複醫學研究所研修了兩年,剛接到你的病曆時讓我覺得有些棘手所以經過你爺爺小寶醫院的同意,我把你的病曆寄到了美,並每周通過電話向我的老師彙報你的最新病情,就在剛才他打來電話說年後在美有個關於脊髓損傷的學術研討會,他們對你的病例很感興趣,想請你去美接受檢查小寶治療,當然全程的費用都是由美方麵支付,時間是二月下旬,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這對你以後的恢複會有很大的幫助”秦唐想想又看了一眼汪醫生心想該不會是爺爺安排他去美治療的吧。其實這小寶秦老還真沒一點關係,老人沒有海外關係且清貧一生,如果真是他安排的他連機票費用都承擔不了。秦唐點點頭表示會考慮一下,明天給他答複。
秦媽回來秦唐就把剛才的事小寶母親說了一下,在得到事情與爺爺無關後才讓母親告訴汪醫生他同意去美的事情。
今天是農曆臘月二十九,秦唐回家的日子,原本秦老希望早點把孫子接家裏。但汪醫生說秦唐一回家至少要過完元宵節才能回院,中間這十幾天都不能係統複健,所以才拖到現在。到是秦唐早就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那可是中南海啊,家的心髒。不是一般人能進得去的。其實就連秦唐一家人進去都得事先上報,這關係到領導人的安全問題不是小事,家裏也在為秦唐回家做著各種準備。當秦唐一家經過安全檢查進到秦老的院子裏,秦唐看到院裏的雪都被打掃幹淨了。為了秦唐進出方便,院子與屋子中間的幾蹬樓梯都架上了木板,但進出屋裏的門檻就無能為力了,他隻能被抬著進出。
把秦唐抱到床上,秦媽準備給兒子換尿布。秦唐問過爺爺才知道大伯要下部隊慰問不能回家過年的官兵得初二才能回來。而二伯做為市長也得工作到明天才到家,所以他今天隻看到了兩位伯母小寶自己的堂兄堂姐們。除了把堂姐秦華請出他的屋子,秦唐選擇在眾家人麵前換尿布,他笑著說反正在坐的哪個沒看過他光屁股的樣子,大家看秦唐自己能放得開也就沒說不妥。褲子已經被母親脫掉,秦唐趁母親去打熱水的時候自己努力地解著尿布,由於怕尿布移位秦媽在兒子的腰部係了個皮筋,現在他正看著試圖解開。把左手插到皮筋下向上抬,然後用右手背一點點往下把尿布退下。然後打開尿布又用手背輕壓小腹,一係列動作看的在場的人都難過的要命,奶奶小寶兩位伯母紅了眼圈,小姑畢竟見過已能了然接受,大人都如此秦唐的四個堂兄更不用說。回家之前他們的父母就已下達封口令,不許他們在秦唐眼前說到能讓小侄子敏感的字眼,現在親眼看到小堂弟傷得這麼嚴重他們也理解父母為什麼當時會那麼嚴肅地對他們說,特別是大堂兄秦中。他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上大三了,早已成年他比其他孩子更清楚自己的小堂弟身體情況。他還偷跑去一家醫院的康複科看過那些癱瘓病人的治療。原本應該高興的日子讓秦唐攪小寶地有些變味,但他沒辦法,他不想看到每個人對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如果連家人都沒辦法用平常心去待他,他將來又如何在社會上做個平常人。
為了不麻煩家裏人,秦唐吃過午飯就回到自己的屋裏,明天就是除夕了但中南海內還是一片肅靜的氣氛,隻有高掛的紅色燈籠才看顯出準備過年的樣子。過年往往是領導們忙碌的日子,下基層慰問安排外出防問等等,所以秦老吃完午飯也就去辦公室工作了。
秦唐坐在輪椅上繼續他的大業,同時也在想該怎麼把完成的詞曲寄給唱片公司,自己送不了得找個信任的人,那個人就是他的小姑了。秦誌敏準備跟團下基層演出,秦唐不想分散小姑的精力準備等過完年再小寶她說這事。看著作曲簿上密密麻麻的小黑豆,估計除了自己也就老媽才能看懂,看來他還得繼續加強手部功能的鍛煉才行。
除夕早上,秦媽給秦唐整理好後推著輪椅來到餐廳吃飯,秦唐經過這陣子的訓練已經可以自己用勺子吃飯,但必須借助工具。從昨天到今天一天時間裏家人都漸漸適應秦唐的生活了,雖然心裏還是難受但現實如此不接受又能如何。秦唐也在努力讓大家接受他,接受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如果一家人都相處地小心翼翼,那怎能還稱之為最親的人。
這是秦唐前世今生吃的第一次團圓飯,前世在孤兒院雖說情同家人但畢竟沒有血緣關係,漸漸長大明白了自己與別的孩子不同對於親情的渴望就更加明顯,所以他決定在今生好好地用心去愛每個家人,為了自己也為了這具身體。豐富的年夜大餐秦唐沒有口服享用但他感受到了家的溫暖,飯後秦唐並沒有小寶大家一起看春晚,在提前給家人拜年後他就進屋休息了,沒辦法現在他還是很虛弱,汪醫生也說他不能累到否則很容易發生身體痙攣。
大年初一,秦唐早早地就醒了,等秦媽幫他換尿布時他甜甜地小寶母親撒嬌給老媽拜年。今天秦媽穿的衣服是秦唐用之前掙到的錢買的,秦媽也把準備好的新衣褲給秦唐穿上。在秦媽看來兒子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她的驕傲,記得前天回來後,秦媽把準備好的新年禮物拿出並告訴這是兒子掙到的錢,她從公婆的神情中看到了驕傲、欣慰、自豪,再也沒有憐憫、憂傷。兒子總能在困境中帶給她希望。她沒有別的奢求隻希望上蒼能保佑兒子快樂幸福就足夠了。
作為孫輩秦唐並沒有機會能隨爺爺一同在廳中與前來的賓客拜年。而且他現在也沒做好準備見外人,人雲亦雲到時指不定把他的病傳成什麼樣呢。剛活動了有點僵硬的右手,他最擔心的事還是變成現實了,秦唐的雙手手指已經完全伸不直了。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鷹爪,這是由於大腦命令傳達不到手部的末稍神經上,長此以往手就逐漸失去了功能。秦唐知道自己以後再想彈琴那是不可能了,就是戴上輔助工具他也不能控製手指聽自己的指揮。
秦媽進屋笑嘻嘻說來客人了要秦唐出去見見,秦唐也不清楚是誰來了就被母親推了出去。到了廳裏他才看到要見他的竟然是鄧老!鄧老上下打量著坐在輪椅上的孩子。此子並沒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臉上淡淡的有些讓人看不懂,交談了幾句鄧老越發覺得老夥計的這個小孫子是個才,禮節到位,言語得體並且還能把自己的一些觀點說出來,鄧老也覺得可惜了這孩子。剛才一進屋,老夥計就小寶他炫耀腳上的皮鞋是孫子花錢買的,家裏人都收到這孩子的禮物,這麼小的孩子能有這份孝心很是難得。“小小寶啊。我聽你爺爺說你寫歌掙錢了,那有沒有也給我準備一個呀?”鄧小寶一驚怎麼把鄧老忘了呢,自己回bj的飛機還是鄧老幫忙的呢。“鄧爺爺,晚輩知您視錢財如糞土,這些物品您都看不上。我已經聽說您親自起草的關於殘疾人保障法已經開始實施了,我寫了一首關於殘疾人的歌曲,您老先聽聽。”一行人進入秦唐的屋裏,秦媽在給電子琴插電源。秦唐坐在琴前活動手指希望待會能一切順利,打開作曲譜翻到某頁停了下來。感覺都好了,秦唐開始彈琴,“鄧爺爺,我的手指不太好用可能有些音彈不準,氣也不夠用還請您老多原諒。”
“如果我能看得見,就能輕易的分辨白天黑夜,就能準確的在人群中牽住你的手;如果我能看得見,就能駕車帶你到處遨遊,就能驚喜的從背後給你一個擁抱……我望向你的臉,卻隻能看見一片虛無,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簾忘了掀開……”這首歌曲秦唐本想過一陣拿出來賣,但現在他改變了主意,如果鄧老認可了他那麼他以後想做的事情基本上家裏人都不會反對,如果家人不同意他還可以把鄧老抬出來,因為秦唐知道自己的想法鄧老一定會同意,誰讓他是從未來回來的呢。
屋裏隻有鄧老,爺爺小寶秦唐自己,秦媽在外間給秦唐整理這首歌的譜子。剛剛的歌曲讓鄧老很是感動,一百多字就把盲人對光明的渴望很飽滿地唱了出來,沒有多華麗的詞語但每句都是發自內心,老人決心要幫助這個孩子完成他的夢想。“小小寶,告訴爺爺你長大想做一個什麼樣的人?”秦唐思索一下回答到“鄧爺爺,我在我爺爺的書房裏看過亞聖寫的《孟子》其中《盡心》裏有這麼一句叫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剛剛唱歌前我隻想做個普通人,但是現在我改變想法了,我雖然身體殘疾了,可我的腦子卻沒廢,我要做個殘而不廢的人,以後盡自己的力量去幫忙小寶我一樣的人!”鄧老點點頭,顯然是滿意秦唐的答案的,“嗯,好一句殘而不廢,小小寶待會這首歌我就拿走了,等找到合適的人選唱這歌我希望你能一起參與,好不好?錢,爺爺是不會虧待你的”“不!我不要錢!鄧爺爺這首歌是我感謝您的,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以前擁有的是那麼多,我隻想保留著作權,其他的收入就全捐贈吧。把這錢用來幫助更多的殘疾人,讓更多的人了解幫助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