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她指了指床邊。
她覺得秦唐離她很近,近到她能夠感覺到他的鼻息順著她的後頸撒滿她的全身,她知道他在逼視著她,電視屏幕上有男孩子女孩子開始了實質性地動作。她渾身不自在,第一個想法就是逃離,可就在這時,秦唐突然把她抱住了,他吻她的脖子,小聲而溫柔地低語:“徐珊珊,我愛你,我想要你,從在知青點見到你的那天起就想……”不等到她完全反應過來,他已把她擁到了床上。天哪,她真不敢相信,在這茫茫的人海中,他竟跟她共著一副肚腸。
她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因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異興愛撫過她,在她腦子裏一片空白的情況下,還是聞到了秦唐頭上身上的淡淡的洗滌用品的清香,她想他是有備而來的,而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想到了女兒楓葉,於是瞪大眼睛問他:“秦唐,你老實告訴我,你與楓葉……”
“徐珊珊,我說實話,我們從來沒有過。”
她相信了他,也決定接受他,過程就是這麼短暫。
她就閉上眼睛,不想再說服自己了,如果這就是墮落,那她也沒有辦法。她滿身盔甲地活了這麼多年,禁錮自己,規範人生,可也還是泯滅不了內心的**,特別是她與秦唐的重逢,讓她認識到這種**是無法抵擋的。
她感覺到他的力量,身體才漸漸地柔軟起來,她的手劃過他蓬鬆的頭發。寬厚而結實的肩膀,那種感覺太奇妙了。就仿佛這麼多年他從沒有一天離開過她,他們是那樣彼此熟悉和相互融洽。這是她有生以來享受到的最為酣暢淋漓的興愛,可以說以往的歲月都白活了,所有的莫名的焦慮,內心的陰鬱以及不可言說的痛苦都隨風而去,猶如卸去了千斤重擔。
他們各自都放開了自己,床上的默契是驚人的,在烈火熊熊燃燒中。沒有人提及結果和將來。秦唐不讓她離婚,徐珊珊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陷入一充轟烈烈的愛情中去,他們原來的生活軌跡恰恰是他們特殊關係的掩體,沒有必要去打破它,畢竟他們已不是熱血青年。
剛剛完事,桌子上的手機響了,秦唐一把搶過來。聽到裏麵的李密喊了一聲“表姐”,就趕緊把手機交到徐珊珊手裏。
“表姐,你告訴小寶裁,張副局長的建議被務會采納了。他可以兼任公司總裁,但是……”
“但是什麼?”
“小寶裁必須到,去‘公司’上班。”
“太好了!”秦唐欣喜若狂。再一次將徐珊珊抱得緊緊的了。
“寶寶,別光顧瘋。我們……應該抓緊時間回去了。”徐珊珊提醒他,“別忘了我們是偷著來的。”
“嗯……”秦唐點點頭,鬆開了徐珊珊的身體,卻馬上又想到。人家張副局長為我辦了這麼大的事情,我不能說走就走……
“昨天。咱們不是送他那個玉白菜工藝品了嗎?”徐珊珊提醒他,“再說,你給人家錢,人家也不收哇!”
“可是,李密……”
“自己家人,何必那麼客氣?”
“他與你是一家人,與我可不是。我總得表示一點兒意思,別讓人家罵我們人不明白人情事理。”
“那你想怎麼辦?”
“你讓他過來,說我還有事兒相求。”
“你要幹什麼?”
“我要把這送給他。”秦唐掏出了身上那張卡。
“算了吧,他不能要。”徐珊珊替他擋駕了。
“徐珊珊,這是我們倆的事兒,你可不能幫倒忙。”秦鎖囑咐了一句。
“那你等他來,看他要不要?”
不一會兒,李密就過來了。他雇了一輛出租車,說是要陪表姐和小寶裁看看風光,沒想到兩個人馬上著急要走,勸了半天,知道挽留不住,隻好開車在附近轉了轉……
人們提起,總說是城如何如何,實際上,的“城”已經沒有了,過去的城牆處已經是綿延起伏的二環路。從立交橋望下去,一座座高級飯店鱗次櫛比,玻璃鋼的外殼使一棟棟裝潢寶麗的建築猶如水晶的宮殿。廄新近崛起的繁寶並沒有吸引住即將前來就職的秦助理的目光,倒是徐珊珊,還能回憶起文格串聯時自己住過的地方。李密讓司機無賴了半天,也找不到當初的那個紅衛兵接待站了。車子迷茫兜了幾個圈子,實在找不到,隻好作罷。秦唐答應她自己上任後一定要找到那個地方。李密看看腕上的表,知道馬上就有一列動車組開往岸江附近的城,於是車子開到了站,剛剛上車,張曉麗的電話就打到了秦唐的手機裏。
重化機械廠被秦誌剛折騰了一番,本來信譽就大大下降了,現在又傳出秦劍寶調走的消息,廠子的前途更是充滿了變數。工廠的職工們知道,工廠的新產品是一塊肥肉,隻要現任總裁不被撤職,他就還會打工廠的主意,不是賣出去就是交給別人。工廠在秦劍寶的眼睛裏是個寶,在總裁的眼睛裏卻是個包袱。現在,“公司”總裁來到了岸江,對工廠的事兒一點兒也不表態,卻一個勁兒地逼迫秦劍寶搞減下崗,若不是秦劍寶在那兒頂著,工廠早就亂了套了。
不管工廠前景如何?工人們的日子還得過下去。這一天,裝配車間主任、全勞動模範李金鑄剛剛來到車間上班,就看見車間的門下立著一位女子,還以為是哪位工友的妻子來找人的。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女子身著白衣藍裙,像一位不同尋常的貴夫人或者是千金小姐,怎麼看也不像是工友的家屬,細細望去竟有些麵熟。忙摘了手套迎過去。聽著車間機器轟鳴,寶不知所措的女士見李金鑄過來。笑道:“李主任,還認識我嗎?你這一穿工作服,我倒沒看出是你。”李金鑄一下子猜出了她姓郭。是原來公司的女兒,畢業後曾經來車間實習過。就問道:“你是郭寧寧?你不是去美做買賣了嗎?怎麼回來了?回來後是第一次進工廠吧?”郭寧寧回答說:“進工廠也有幾次了,不過像你們這個車間倒還是頭次來。”李金鑄說:“既是第一次來,就領你見識見識吧。”說著就將郭寧寧帶到自己那台老機床前,拿起一截圓鋼固定在卡盤上,又將自己戴的平光眼鏡摘下來給了郭寧寧。說:“戴上,小心鐵屑傷了眼。”郭寧寧就問:“給了我,你呢?”李金鑄說:“我有經驗,一般不會傷著。”一邊說著按下機床上的開關,圓鋼立刻隨著卡盤飛快旋轉起來,郭寧寧也忙將那隻眼鏡戴上。定下神望去,隻見李金鑄兩手熟練地操縱著進刀架上的手柄。車刀便迅速接近飛速旋轉的圓鋼,瞬間一條宛若遊龍,閃著幽幽藍光的鐵屑從圓鋼邊緣剝離而出,再細看那圓鋼已變出一個優美的弧線。這情景讓郭寧寧看呆了,說:“真是神了,這麼多年了。你的手法還是這麼熟練?這麼硬的鐵棒在你手裏切麵條一般輕鬆。”李金鑄自寶地說:“是啊,這寶是我們工人階級的偉大之處。如今人們都瞧不起工人,他們也不想想,這世上的衣食住行哪兒樣離得了工人?沒有工人的雙手,人類不又回到了原始社會”
“嗬嗬。李主任,你說這話不像是一個工人。”郭寧寧仰望著立在對麵操作台上的李金鑄,笑道:“倒像是家了?”李金鑄也笑了,說:“其實,好多家就是從工人脫胎的,隻是成了家就不為工人說話了。”郭寧寧說:“你千萬別當家。”李金鑄就問:“為啥啊?”郭寧寧說:“你關了機器我告訴你。”李金鑄就把機器關了,兩人來到車間外麵的合歡樹蔭下。郭寧寧說:“給你講一個笑話吧。西方某舉行說謊大賽,卻注明除家外任何人均可參加。一位家認為他們受到了歧視,就質問為何說謊大賽不允許家參加?你猜主辦人如何回答?”李金鑄想了想說:“不好猜,還是你講出來吧。”郭寧寧說:“主辦人便回答他,說這是為了保證大賽的公平,因為參加說謊大賽的都是業餘選手,而你們家卻是職業撒謊者。”李金鑄聽了,品出其中的滋味,忍不住大笑起來,說:“你放心,隻要是我尊重的人,這輩子就別想聽到我的謊話。”郭寧寧說:“好,這句話我記下了。”
“嗯,家我倒是不敢當。”李金鑄接著說,“不過,現在那些家,倒不如我們工人懂得講。他們講這個代表、那個代表;豈不知道,讓工人吃飯是最大的代表、最大的。你看我們公司這一任總裁,就知道跟著潮流,減啊,下崗啊,全不知道我們那些下崗工人過的是什麼日子?這不,五個億的工廠,五千萬就賣給私人,要不是秦劍寶力爭,這工廠又是資本家的了。我們工人還得吃二遍苦,遭二茬罪啊!”
“李主任,這麼說,你反對改製?”郭寧寧聽他這麼多牢騷,就追問了一句。
“我不反對改製,可是我反對私有化。”李金鑄堅定地告訴郭寧寧,“寧寧,你知道嗎?這個工廠,是我爸爸浴血奮戰從敵人手裏奪回來的。為這,他連命都奉獻了。現在,管理了幾十年,為什麼再走回頭路,讓它回到私人手裏去?”
“李主任,私有化你反對,要是合資呢?譬如,與美公司合資?”
“啊,寧寧,難道你這次回來,要打這個工廠的主意?”
”不是我打什麼主意。”郭寧寧解釋說:“我是說,如果我們的工廠與美公司合作,你會反對嗎?”
“寧寧,你是公司老的女兒,我們知道你是個寶派人。不過,不管與誰合資,都不能侵犯我們工人的利益。我們這些工人辛辛苦苦幾十年為工廠奮鬥。憑什麼一下子就讓我們失業?下崗之後,生活一點兒著落也沒有。”
郭寧寧聽到這兒,點了點頭。看來,這位全勞模把話沿途到點子上了。如果能夠妥善處理下崗職工的福利待遇。的社會矛盾就不會這麼尖銳了。
“寧寧,你真想撮合我們廠合資的事情嗎?”李金鑄刨根問底道。
“是啊。李主任,你看,行嗎?”郭寧寧征求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