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襯衣擺出不求甚解的鬼臉,他就想問雷霄這病到底危不危險,循蹈給他講了病情發展以及治療中的風險,下達了病重通知書。
他一知半解,但並不想暴露,眼神往返了幾遍掛在循蹈胸前的名牌,爽快的承諾:“該怎麼治怎麼治。循——蹈醫生,都聽你的。”
“那就簽字吧,有任何不明白的盡管問我。”
輸血同意書、胃鏡同意書、內鏡下治療同意書,白襯衣聽循蹈講過後,並不仔細看內容,隻是邊簽邊害羞,嫌棄自己的字太醜。循蹈佩服他舍本逐末的能耐。
開好輸血前檢查、配血醫囑,護士遵囑執行,輸上血的同時,上級醫生也已趕到,準備做急診胃鏡,一群男生跟著去了內鏡中心。
護士趙青小跑過來,“我剛看到母女倆中的媽媽回來了,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溜進病房,我去查看,告訴她住院期間不能隨便離開,更不能這麼晚才回來,她竟然發火懟我,說晚上不出去做事,白天哪來錢治病,好奇葩啊,你去看看不?”
循蹈看了眼鍾表,深吸一口氣,她來到病房門口,房內燈亮著,沒什麼大動靜,循蹈敲了一下,快速推開房門,看到母女倆坐在各自的床上,手中都拿著一片半折疊的錫紙。
循醫生的突然出現,令二人大驚失色,急匆匆攥緊了手中的錫紙,往枕頭及被子下塞,接著雙雙盯著循蹈,屋內忽然鴉雀無聲。
一瞬間,循蹈意識到她們在做什麼,一股怒火直衝上腦,堵住了咽喉,語塞片刻後瞋目喝到:“如果再敢在醫院裏做這種事,我馬上報警。”堅定而嚴厲。
母女倆從未見過循醫生如此怒不可遏,呆愣住一語不發,直到循醫生再次嗬斥:“聽到沒有?”
“嗯!”母親緩緩點了點頭,眼神孱弱而混濁。
循蹈走出病房,回到辦公室,怪不得每每在淩晨出現腹痛。
匪夷所思——媽媽和女兒堂而皇之一起吸毒,卑微、拙劣,泯滅了人性,掩蓋了良知,稱頌的偉大母愛抵不過一支毒品。
她半夜出門去賺錢,怎麼賺?□□?販毒?
循蹈震驚、憤怒,心前區被填塞、悶堵、壓迫,絕非不痛快可以形容的一種情緒周身蔓延。
她扶著窗欄,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觸目驚心的畫麵反複彈出,一股寒流浸過全身,留下一片灰色冰冷。
毒品——殺人誅心的惡魔。
四十分鍾後,循蹈接到上級醫生電話,雷霄是十二指腸球部潰瘍並出血,forrestib(有活動性滲血),鏡下做了注射止血治療,患者現在生命體征平穩。循蹈鬆了一口氣。
那兩母女,經全科病例討論後,得出的結論:吸食□□導致神經性腹痛。已聯係好專科機構,循蹈將聯係方式給到母親,囑咐其要帶著女兒一起去做檢測,行戒毒治療。
母親抬眼瞄了瞄循蹈,那眼神寒冷如冰,仿佛她一切思想都已被凍結,青紫的眼窩、消瘦的麵頰配上那頭摻白的青絲,空虛的軀殼散發出由內而外的清冷戚哀。
身旁的女兒不諳世事般,垂頭收拾著物品,百種滋味於她都是雲煙,也許她本就對喜怒哀樂茫無所知。
母親辦理好出院手續後,將循蹈交於她——寫有聯係方式的紙條,隨手丟棄在護士站。
她將不屑擺於台麵,對抗救贖之途。
她自己都沒想好的人生,又有誰能安排,又值得誰來憐憫。
運送中心送來了新的免疫室檢驗單,雷霄的tppa(梅毒螺旋體顆粒凝集試驗)及rpr(快速血漿反應素環狀卡片試驗)結果均為陽性,循蹈準備請皮膚科會診,在這之前她要先去病房和患者交代下。
雷霄經過鏡下治療後,未有再出血的征象,複查血常規,血色素也逐漸回升。已經撤銷病重狀態,從搶救室轉到普通病房。
身體恢複,雷霄也逐漸有了活力,這給他不俗的外表增添了更多光彩,他是一個依從性很高的患者,對醫生、護士都言聽計從,愛笑,愛說好聽的話,從他的病房出來,陰天都能變晴天。
他的幾個好友自從看過摘掉口罩的循醫生,梳洗淡妝後年輕又甜美的女醫生,顛覆了他們原本的認知,便不顧循蹈的反對,開始喚她“美女醫生”,和她說話也無拘無束起來,反複阻止糾正未免過於矯情,循蹈便也欣然接受了這個稱謂,況且比之前曾被叫成服務員,真是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