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丈夫的心間一直裝著阿逸阿芳的母親芸娘,但是她仍舊願意嫁給他做一名沒有地位的姨娘,十年如一日。自芸娘死之後,府上的妾室越來越多,看著他不斷地納妾,她的心如刀絞,但卻是無能為力。漸漸地,她變得不問世事,隻每日安分地呆在院子裏,很少跨出大門。說來可笑,她嫁過來十多年,如今阿逸阿芳都那麼大了,可是她的肚子卻始終沒有消息傳來。她也懶了心,隻怕是命中注定的吧。二姨娘也沒往其他地方想,隻怪自己與孩子無緣。
她昔日做姑子時,大嫂早喪,大哥對大嫂情意深重,並不打算續弦,可苦了那嗷嗷待哺的三侄子。那時候大侄子已經十歲了,二侄女九歲,可三侄子隻有兩歲。孩子還那麼小,卻已喪母。雖說她與大哥並非一母同胞,可是那割不斷的血緣讓她深深為這幾個侄子侄女感到憐惜。所以打小她就很照顧這幾個小蘿卜頭,很是嗬護他們。所以這幾個孩子打小就跟她親。隻可惜,後來大侄子去外地謀了職,後來棄文從武當軍營裏謀了職。二侄女嫁去了南方,自嫁過去之後便沒回來過。在身邊的便隻有這三侄子。所以他二人感情尤深。後來到了適婚的年紀,家中雙親早逝,大嫂已亡,家中沒個長輩提攜著她,是以她到了十八歲的高齡,婚事依舊沒有定下來。無奈之下,做了別人的妾室。
這夫君不是別人,正是與她有過一麵之緣的杜學士。那是陽春三月的季節,陌上桃花開了一簇一簇,堆壓在枝頭,好不熱鬧。那時候她不過如花般的年紀,瞧著這些粉紅色的花蕊,滿心歡喜。在這樣繁華盛景的地方,她邂逅了那位風流儒雅、一表人才的杜偉。不知是景色醉人,還是那人兒醉人,她在那一年的春季已經沉浸在那漫天的桃花之中,無法自拔。所以有人上門說媒之時,她並沒有反對。這門婚事自然也就順理成章。
那位風度翩翩、舉止儒雅的夫君對自己向來相敬如賓,越是這般她就越是無法自拔,在不知不覺中,她的心早已遺落。她自以為在夫君的心裏是有她的位置的。可是大夫人的一番話如醐醍灌頂,徹底擊碎了她這不著邊際的想法。原來夫君真正愛的,隻是一個死人,是她之前的那位夫人而已。
她死之後,夫君的心也跟著死了,大夫人明確地告訴她,想要挽回夫君的心,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她實在想象不出,那平日了溫和慈睦的大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是如何的猙獰,那目眥欲裂、雙目泛白的神情,她至今猶記得。她的心頭思緒萬千,怪不得她總覺得夫君對她的感情虛無縹緲,讓她難以抓住。此刻,她大解,原來夫君再也不會喜歡任何人,對大夫人亦是,所以大夫人才會這般歇斯底裏。
明白真相之後,她也暗自慪過十來天的氣,不過後來就想通了。既然他不會再愛上別人,她又何必跟一個死人較真呢,從此就安分地守在他身邊,守在杜府,莫要胡思亂想了。後來她對他恭順了許多,也從不前去打擾他,她的院子是敞開著的,他願意來就來,不願意來她也不會去勉強了。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夫君隔三差五會到她的院子裏來,後來院子裏的姨娘越來越多,各種爭風吃醋的事件輪番上演,他頗有些厭倦,說在她這裏才會得到一絲安寧。也正是由於此,大夫人將她視為眼中釘,在暗處時不時給她下絆子。大夫人偽裝的太好,全府上下估計沒有人會看出來她竟是如此虛偽、表裏不一的一個人。她也不想挑起事端,被夫君以為自己也不過是喜歡爭風吃醋目光短淺的婦人,是以一直沉默著。
在這寂寞深院之中,她沒個孩子依傍在一起說說話,心頭自感淒涼。直到很久之後,她才明曉自己的吃食裏被大夫人下了藥,這輩子都不可能懷上孩子了。當然,這是後話。好在三侄子倒是個孝順的,時不時到府上來陪她聊天解悶。那時候大哥的官職已經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了,許府之人自然巴結不已。後來連大夫人也鬆了口,將府上一處宅子給了他,讓他可以在杜府自由出入。其實大夫人的心思她何嚐不懂,在杜雲溪屢次出現在海棠苑的時候,她便完全明白過來,她是要把杜雲溪和自己的三侄子當做青梅竹馬來養啊。能攀上丞相府這高枝,自然是她所喜聞樂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