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蘇聯政變的時候就意識到了蘇聯要出問題,隻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那時候還抱有些僥幸心理,還以為蘇聯或許能夠挺過去。”周瑞青有些苦笑的看著書房對坐的劉洵和周培民。
劉洵是在知道蘇聯解體的第二天就來到錦江的,這會兒正與周瑞青在書房裏邊討論問題,大舅周培民也從社科院趕回來了。
“八月份政變當日形勢還岌岌可危,可兩天之內就急轉而下,莫斯科的民眾不相信政變者,軍隊不聽指揮,中央委員會裏也有人在譴責政變行為,革命力量在短時間內就束手被擒,戈爾巴喬夫也返回了克裏姆林宮,我當時也以為事情會出現轉機,雖然知道蘇聯內部已經爛到根子裏了,心中抱著那百分之幾的希望,卻不想戈爾巴喬夫終究不能夠力挽狂瀾,作為蘇共的總書記,自己卻先投降般的辭職了,偌大的紅色政權,便這樣土崩瓦解了,唉,雖然之前就有過預測,終究沒想到會這樣快。”
周培民說著歎了口氣,麵顯苦色,又朝向周瑞青,“爸,我難得和你意見相同了一次,卻沒想到便遭遇了這種情況,這次的形勢卻是有些艱險了,你的那篇文章,還是不應該署名啊。”
劉洵卻在一旁輕輕的笑了笑,“外公,大舅,你們可不要因為蘇聯解體便亂了分寸,形勢未必如你們想的那般呢。”
周培民苦笑一聲,他也知道劉洵最近做的一些事情,知道自己這個外甥不能以常理到判斷,好忽視掉他的年齡,所以主觀上也能夠把他當做交流的對象。
“小四,你大概還沒有明白你外公現在的處境,之前我和你外公都是明火執仗的支持改革派的,原本前段時間還好,因為李功濤案,改革派稍微占據了些上風,不過隨著蘇聯的解體,這種優勢不僅不複存在,我們還要麵臨著更大的風險,你外公現在便有些步履艱難了,上邊的風向不明朗,一直在變化啊。”
頓了頓,“昨天早上剛剛收到蘇聯解體的消息,下午的時候,萬壽山腳下的中央黨校便聚集起了幾十個高級官員在研究所謂的反對和平演變,他們公開的名義叫做學習班,還拿出了所謂的最新研究成果,什麼和平演變三部曲——攻心、奪權、私有化,嘿,他們這也算是用特有的語言概括了迄今為止改革開放的過程吧。”
劉洵在旁邊冷笑一聲,“原本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他們倒好,把這本質給顛倒過來了,這些人還不是保守派推出來的出頭鳥?指不定哪天就要給槍打下來。”
周瑞青歎息了一聲,“沒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即便是出頭鳥,也不是誰都有資格做的,我記得中央黨校上一次活躍還是在78年發動真理標準大討論的時候,唉,轉眼十三年,倒不想他們在今天又活躍起來,卻不知到底時好時壞啊,不過眼下來說,對我和你大舅卻不是很好啊,培民在社科院也有不少人在擠兌,這才回來避避風頭,他之前的言論也是激進了些。”
“不止中央黨校的高級官員,社科院的學者也都在摩拳擦掌,不少都拿了文章,就等人民日報定稿。”
周培民說著拿出一份今天的的人民日報,“你們看今天這篇占了頭版的社論,雖然名字叫做《要進一步改革開放》,其實卻是掛羊頭賣狗肉,裏邊有這麼一句話“我們要問姓資姓社,我們要堅持社會主義方向,我們要問姓資姓社的目的是為了堅持公有製的主體地位”,明火執仗的把姓資姓社拿到這上邊去公開討論,他這個人民日報的社長,傾向有問題啊。”
“人民日報的社長?”劉洵麵露疑惑的神色。
“以前是東北某省省委書記,還在中央黨校當過常務副校長,標準的保守派,以前的時候就一直把反對和平演變的口號掛在口邊,認為中國未來麵臨的雙重任務便是階級鬥爭和全麵建設,這次這麼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大概是以為階級鬥爭的時機成熟了,中央就要表態了吧。”
周瑞青說著悠悠的歎了口氣,蘇聯這麼快的解體讓他也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遠的不說,就在今天,市政府那邊便有些歪風邪氣傳出來,幾個副市長,似乎感覺終於抓到機會要給他這個一把手點顏色看看,不斷的把打擊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口號掛在嘴邊。
“人民日報的社長,嘿,他的這篇社論的分量可不輕啊,不過人民日報作為政府的喉舌,他這個社長在中央沒有表態的時候就發表這樣的社論可不大好啊,姓資姓社,可不應該是人民日報的社長問出來的,這不太妥當吧。”
劉洵說著微微笑了笑,翻起自己手邊的那一疊報紙來,“外公你們看,國內現在也不是一邊倒的反對改革,這是我找到的滬市的黃傅平的文章,雖然主流媒體沒有轉載,解放日報上邊倒是有,這篇文章我們倒是可以看出不少東西來,他在文章裏邊便說要讓人振奮精神、敢冒風險、敢為天下先,還說今年應該成為改革年,還暗示不要理會京城那些亂七八糟的意識形態糾紛趕快幹自己的,我看人家這篇文章便很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