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卷一:第3回·接目虛偽(上)(1 / 3)

判詞:“是心一息妄,目接猶虛偽。”

嘉定侯府另一邊,謝子睿將木筷拍在了碗上。謝柔柔見狀,也擱下筷子,揮了揮手,讓身側的侍女都下去了。

外人一走,謝子睿立刻道:“你可看見了,我說什麼來著?”

謝柔柔輕輕歎息。

“見咱倆來了,站也不站起來,跟個娘娘一樣端坐著,張口就說咱是小戶人家!還真是一朝麻雀變鳳凰,覺得自己不得了了!要是沒謝旭,她算什麼?”謝子睿恨恨地說:“你說咱爹怎麼這麼不爭氣!當年為了不參軍,戳瞎了自個兒一隻眼睛,如今就隻能做個商賈,連帶我們也從商籍,若不是謝伯父幫我們抬籍——”“哥!”

謝柔柔一驚,趕忙打斷他道:“你怎麼能這麼說爹!”

謝子睿低聲喝道:“我說的不對嗎?謝如願看不起我們,不就是因為咱爹沒出息,隻是個商人,而她的爹卻憑著軍功當了侯爺?”

謝柔柔聞言沉默半晌,道:“商籍從商,爹也是幫著伯父在管,如今咱們家也不說家財萬貫,千貫也有的,怎麼能說是沒出息。再說了,哥,陛下早廢了‘三族有商不得科舉’的製度,咱們也有機會的——”“科舉也沒用的!”

謝子睿已是上了氣頭,張口堵了她的話,道:“靠著科舉正兒八經站起來的能有幾家?當年廢賤籍,實際就是貶了奴籍和商籍,為的是從我們這些人手裏撈錢。讓我們入官場,卻照樣看不起我們,多少人忙碌半生,轉頭就被大戶人家使絆子頂了下去;就算有所為,得到的也隻是一些公子哥兒生來就有的!這世間怎麼如此不公,有些人生來就高人一等,輕而易舉地摘到別人努力蹦跳也夠不到的桃李?”

鳥雀被這一番豪言震驚,聞聲四散。

“對了,驚蟄將至,天家將要去見青山進行春獵。”謝旭與謝如願在林間小路上漫步,道:“玉京朝中正四品以上的官員可以攜年滿十四的家屬同去,雁雁想去否?”

謝如願聞言,道:“春獵?好像很有意思,女兒自然想去。表哥表姐是不是也要去?”

謝旭答:“沒錯,去年春獵下來,子睿得了第十,女眷之間的對詩賽,柔柔拿了乙等第一。”

第十和乙等第一,在皇室宗親和貴族菁英的層層較量下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對於謝子睿和謝柔柔而言已實屬不易。

“有比賽?那確實人多才有意思。不過比起對詩,我還是更喜歡射獵。”謝如願嬉笑道:“爹你不知道,女兒箭術好,也會用刀,這些都是師父和師姐師兄們教我的。若是我能參加,一定要多射幾隻獵物回來,讓爹看看女兒是不是有幾分爹當年的風采!”

“哈哈,那必須得有!但是鮮少有女子上場,你王伯母倒是參加過一兩回。你要想參加,爹幫你去請示陛下。”謝旭眼尾的皺紋堆疊,笑道:“你王伯母是斬神營副帥,世人常稱其為定遠將軍,我可給你說過?”

謝如願輕輕搖頭。

“想當年,我、蕭疏、王圜,我們仨個一塊兒馳騁大漠,一道彎弓擎蒼、持刀斬馬,一同醉臥沙場、封侯殿前……一切好像就在昨天一般。”他有些感慨:“還有曲棣非,當年受人排擠,誰想過後來能成為關外第一侯呢?那時候可真年輕啊,而如今就剩下你王伯母和你曲伯伯,還在天山和陰山飲風嚼沙啦。”

斬神營是陸上邊防大營,天山東麓、陰山北麓各有兩處,其前身是重騎鎮虎營與輕騎驚隼營。景元五年,靖德帝第六子誠王嵇坤樞密謀造反被告發,聖上借此從皇親國戚手裏褫奪關外軍營的全部兵權,後又整頓驚隼與鎮虎兩營的腐敗內務、授曲棣非侯爵之位,再增設玉京皇城內外羽翎禁軍至五萬人馬,以鴻雁兵符調令,交由謝旭保管。

景元六年,斬神營新立,陛下則任蕭疏為主帥,王圜、曲棣非為副帥,而已經辭官的謝旭則在景元十一年被任命為懷安營副帥。

謝如願笑道:“如此崢嶸。”

“是,如此崢嶸——你會覺得爹兒女情長嗎?”謝旭忽然偏頭問道:“這麼多年其實也也沒什麼作為,還因為你母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