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覓擺擺手笑道：“今兒是除夕，都是家人，不要在乎這些禮數——煥兒要是想長高，就要多吃，朕瞧著你瘦了。”
“煥兒其實也長高啦，所以才顯得瘦。”嵇銘煥點點頭，暖暖一笑：“多謝父皇！”
這嵇銘煥的生母馮嬪馮蒔是個沒背景的，又隻長了一張在宮裏頭中規中矩的臉。雖是自選秀入宮，卻也沒見過聖顏幾回。她能平安生下嵇銘煥，還將其養到十二歲，除了運氣，更多的因其不爭不搶、人人搓圓捏扁的性子——入宮二十餘年，除了生產後的晉封與闔宮晉封外，她的位份就沒再動過了，連平日的生活用品及俸銀也是受人暗暗克扣的，實在是個無法引人重視的角兒。
嵇覓對馮嬪說：“回去多給煥兒喝些羊奶，朕等著讓孟德去送。”
馮嬪誠惶誠恐：“多謝陛下！臣妾一定好好照顧銘煥！”
嵇覓點頭，又走到嚴貴妃麵前伸出手。
嚴窈淑輕哼一聲，柳葉眼嗔過來，伸手牽住嵇覓：“陛下可算想起臣妾來了。”
嵇覓笑著拍拍她的手，牽著人走到殿前才撒手。
景元帝入席落座，所有人都要起身恭迎。嵇覓揮揮手，道：“都隨便點，回去坐著吧！”
而他剛落座龍椅，就見門口忽然闖進一個小姑娘。那小姑娘見這麼多人全都坐好了，不由得一愣，立刻又跑了出去。
全場靜默一瞬。
嵇覓問：“誰在外麵，進來坐吧！”
過了一會兒，一個中年女人才領著小姑娘進來，她身後還跟著好幾個衣裝樸素的人。
女人麵露歉意，跪地磕頭：“陛下恕罪，妾崔氏，與家人來晚了。”
她拉著的小姑娘也不過十四，個頭矮，一雙葡萄眼漆黑圓亮，實在招人喜愛。她見她母親跪地磕頭，也跟著磕了一個，道：“小女子崔小瑋，給陛下拜年啦！”
嵇覓瞧著崔小瑋可愛，一笑道：“無妨，崔當家起身吧。女兒就是變化大，一年沒見朕都沒認出來，過了年該有十四了？”
崔庵道：“陛下好記性。是妾教導無方，她太不懂規矩，望陛下恕罪。”
嵇覓：“別站著了，坐吧。”
謝如願的視線移了過去。
崔庵是第一位以商賈之身而非朝廷重臣參與宮宴的女人。她三十歲出頭，看著卻和謝旭一個年紀，此乃是因為其丈夫早年因病去世，作為當家，她一個人一邊拉扯孩子一邊經營產業，操勞異常所致。然而，帶孩子卻不妨礙她壯大自家茶產，控製著流入東四部與西八部的茶葉。
前些年，其主動尋求與大昭官府合作，現如今，兩國茶葉貿易已為其左右，連皇帝也敬重她。
但謝如願不是因為她的傳奇而知道她的，而是因為她爹的不少生意來往都與崔家有關。二人也算是多年的朋友。謝、蕭兩家旁邊的位置便是是留給崔家的。但上輩子的除夕宮宴她一直坐在太子身側，便並未與崔家有多少交集。
崔庵甫一落座便給謝旭打了個招呼：“謝侯爺別來無恙，近來的產業經營的不錯？”
謝旭道：“還是多謝你給我推薦的趙德升，是個人才。”
“啊，那是為了答謝萬分之一你替我為出的謀、劃的策呀。”崔庵看向謝如願，笑道：“這就是你女兒嗎？”
謝如願笑道：“崔姑姑好。”
崔庵乍一被喊了姑姑，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道：“呀，我都這麼大年紀了，你好呀。好美的小姑娘，你和謝侯爺長得真像呢。”
謝旭笑道：“主要是像她娘親。”
一旁的崔小瑋也笑嘻嘻道：“美人姐姐好！我是小瑋，瑋是美玉的瑋。”
“小瑋你好啊。”謝如願莞爾道：“我是如願，如願以償的如願。”
崔小瑋有些害羞：“謝姐姐名字真好聽，人也好看。”
“哪兒有啊，還是小瑋好看！”
“嘻嘻。”崔小瑋有點害羞，捂著兩腮衝謝如願一笑。
天哪。
謝如願捂著胸口扯了扯蕭吟行的袖子，低聲道：“你看她好小好可愛哦！”
蕭吟行：“……雁雁，你隻比她大不到兩歲。”
謝如願動作一頓。
壞了，因為上輩子經常幫宋琬琰照看嵇晚芙，以至於她剛才下意識忘記自己現在虛歲也才十六這件事了。然而隨之浮現的另一個念頭才是她沉默片刻原因，低聲問蕭吟行道：“……我在你眼裏也是這樣嗎？”
蕭吟行聞言也沉默一瞬，似乎和謝如願一樣想起了什麼，否認道：“……不，肯定不是。”
身側人離得近，皂香清晰可聞，謝如願紅了耳朵，她跌進秋日翻著酒香的暖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