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詞:“豈能使我心,皎皎猶遠疑。”
一直到收拾完了餐桌、洗漱就寢的時刻,謝如願還在嘀咕:“……難道太子是想拉攏你麼?”她一邊褪下衣衫,一邊喃喃自語,道:“沒想到嚴家從那麼早開始了,真是膽子夠大的……哦,對了,你打算怎麼處置曲侯?”
她把問題重新拋給了蕭吟行,而對方正重新點上燭台,回頭,一雙柳葉眼朝她眨了眨,問道:“雁雁,昨晚給你的禮物,你不喜歡嗎?”
“什麼禮物?”謝如願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道:“你這人,有沒有認真聽我說啊?”
“聽了,曲侯聽完某人的諫言,已經打算戰爭結束後親自去極宸殿前告罪了。”蕭吟行走到床邊,將她撥弄進被褥裏,道:“看得出來你特別操心了,愁眉苦臉,麵目猙獰。”
話剛說完,他就挨了打,一笑過後繼續說:“雖然察納薩已逃,但並非抓不到,他那樣聰明狡猾的人,會努力保全自己的性命的,抓到他隻是時間長短而已。”
“你不是說明日你師姐和羅生估計就到了麼?我也會找他們談一談。曲侯就在這兒,還有什麼想問的隨時可以問。至於捷報,我還尚未遣人傳回大昭,穆王和太子那邊也還不了解我們這邊的情況。”蕭吟行揪住謝如願的耳朵,道:“所以,現在了解他們,我還是更想知道你喜不喜歡那對耳飾。”
謝如願嗔他一眼,撥開他的手,心裏卻是明白對方的用意的。她將手掌張開,將平安扣耳飾放到他的枕頭上,道:“喜歡啊,怎麼會不喜歡,方才策馬我怕掉了才放懷裏的,剛剛換衣裳的時候攥到手心裏,還想問你來著呢,為什麼突然送我這個啊?”
蕭吟行掀開被子躺下,將平安扣耳飾推到二人中間:“也不能算突然。上回在蒹葭鎮,我們一起去蕭郎閣,我見你似乎挺喜歡那些首飾的,但你未曾穿耳,約莫是又懶又怕疼,所以我就仿照耳玨做了一個不必穿耳的耳墜。”
謝如願剛想問“我怎麼就喜歡了”,卻一聽後半句,立即驚奇地撐起半邊身子,道:“你自己做的?”
蕭吟行為她整理鬢發,將一縷青絲掛在指縫間,說:“是啊。我們雁雁出門喜歡從頭到尾體體麵麵。這不是怕她眼熱別人有的首飾,所以立刻有求必應地做了一對。別人有的,我們雁雁也必須有。隻是……”
他一頓,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隻是昨夜看你那麼狼狽,頭發也亂,衣服也髒,小腿上一對駭人的血痂,一個連穿耳都害怕的人,腿上居然被穿了一對血窟窿……我那時心想,真不該讓你來的。”
謝如願聞言趴起來,側頭用手指著自己說:“你小瞧我?世人說夫妻要同甘共苦,我還沒喊苦喊累,你怎麼還開始給我安各種小毛病了呢?說,你是不是常常在心裏編排我?”
蕭吟行伸手捏住她伸過來的手指,有點無奈地笑出了聲,道:“是我小瞧你了,雖然怕疼,忍疼倒是很有一手。”他將人重新按回去躺好,捏了捏她的臉,道:“拿你沒辦法了。”
謝如願湊近他親了一口:“哼,勉強接受你的認錯,時候不早,睡覺。”
蕭吟行將人摟在懷裏,胸前的呼吸聲似乎很快就綿長均勻起來,他卻一直睜著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吟行輕聲喊道:“雁雁?”
回應他的是噴灑在脖頸間的熱氣。
“小沒良心的,自己睡的這麼安穩,卻讓我難以入眠。”他輕輕給對方掖好被角,又過了很久才輕輕道:“知道你願意是一回事,真的看你去做了又是一回事。”
“看起來……看起來好像是希望你能自己張開雙翼飛翔,其實就是想讓你多陪我,嘴上說尊重你的意願,卻又自己擅自做了決定。結果,讓你受傷又擔驚受怕……還要在我麵前裝作自己很厲害的樣子,真當我看不出來啊?”
“說到底,是我貪得無厭、作繭自縛、蠻不講理。”蕭吟行罵了自己一通,又笑著輕聲道:“‘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難道是上輩子作孽,這輩子得償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