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奪手下的劍, 又在按捺不住地顫動。

他慢慢拔出劍,忽然整個人騰上半空,手中應悔劍散出萬道光華,一劍既出, 削平了麵前的重重山峰!

碎石激飛, 山崩地震。山石宛如被剝去了外衣的石筍, 崩碎殆盡,露出了後麵的一個人影。

黑衣銀紋,窄袖緊腰, 扭頭愕然望來的那張臉秀美陰鬱,眼神震驚而驚恐。

厲輕鴻。

……

寧奪在漫天碎石中落下,站定。

他望向厲輕鴻腳下的那攤東西,忍住快要嘔吐的欲望,盯著厲輕鴻臉上身上的點點血跡:“你在……幹什麼!?”

厲輕鴻的腳下, 是一段辨認不出人形的殘肢斷臂, 身體幾乎全部已經消失,融化成了一灘血水。

而旁邊,掉落著半截斷劍, 也被腐蝕得隻剩劍柄,不成模樣。

饒是隻這麼看了一眼,寧奪依舊能認得出,那柄劍的主人是誰。

淩霄殿那位同樣名聲鵲起、天分極高的劍宗大師兄, 陳棄憂。

給他起這個名字的家人長輩, 想必是希望他一生順遂無憂,可現在的他顯然死得極其悲慘, 談不上任何無痛無憂。

剩下的殘肢依舊在以極快的速度消融著, 快速化為黏稠的汙血。

厲輕鴻低頭看了那血汙一眼, 臉色慘白,似乎也有點不敢直視。

他眼神飄忽,好半晌,才終於定下心神,直直望著寧奪:“啊……你說什麼?”

寧奪眼中神情,忽然怒極。

他的應悔劍向前一送,宛如閃電,已經架在了厲輕鴻頸上:“你對陳棄憂做了什麼!為什麼毀屍滅跡?”

厲輕鴻眸光漆黑,仿佛是兩個不知深淺的黑洞。

他低頭看看自己頸上雪亮逼人的劍,露出了一絲恍惚的微笑。

“應悔劍……寧仙君比以前更威風、更厲害啦。”

嘴裏說著,他的手腕忽然急翻,一柄鋥亮的短匕扣在掌心,銳芒一閃,竟然同樣有種強大而詭異的光華!

那柄短匕擋住寧奪的劍刃,下一刻,應悔劍炙光驟漲,厲輕鴻的短匕也邪氣大盛,兩道光芒絞在一處,轉瞬即分。

劍光激蕩下,厲輕鴻隨之急退,瞬間脫離了寧奪的壓製。

他站在一丈之外,麵色白得像紙,眼神卻隱隱興奮:“如今你再想殺我,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寧奪緊緊盯著他那把短匕,一片冷銳虹彩中,那匕首的柄上,兩個小字若隱若現,字形跳脫妖異。

“屠靈”!

這麼短短片刻時間,地上的斷臂已經融化到了隻剩手掌,寧奪快速望了一眼,手中劍轉向那邊,卻窒了一窒。

是要殘忍斬下剩餘的斷手,帶回去給淩霄殿的人,還是……

正在猶豫,遠處的厲輕鴻卻已猱身而上,屠靈匕首宛如毒蛇吐信,刺向寧奪:“寧仙君,你為什麼總喜歡針對我?”

寧奪返手持劍格擋,“叮叮當當”一陣急響,兩人已經交手數招,寧奪麵色如冰,心中卻暗暗吃驚。

厲輕鴻的這把匕首,上麵明顯新附了兵魂,在厲輕鴻手中跳脫恣意,不僅鬼氣縈繞,而且殺意森森。

隻是“屠靈”之名並不顯赫,所見的兵器譜典籍中更無記載,卻不知道是哪個厲害的魔修生前留下的邪物。

再幾招過去,寧奪手中劍挽出一朵千層雪浪,在“屠靈”的片片妖光中,筆直刺入。

厲輕鴻大叫一聲,“屠靈”發出一聲尖而短的厲嘯,手腕頓時鮮血長流。

下一刻,寧奪的劍再次壓上他脖頸,語聲冰冷:“跟我回去,見淩霄殿的人。”

厲輕鴻手上血滴不斷流淌,可他忍著痛,卻死死不肯鬆開匕首:“見淩霄殿的人做什麼?把這一灘血水帶給他們?”

地上的殘屍,此刻已經徹底銷毀,血水正慢慢滲入地下,在這陌生的異地上,正無聲無息被湮滅一切痕跡。

寧奪定定看著那團血色,不忍地閉了閉眼睛:“化屍水,還是銷骨丹?”

厲輕鴻眼珠一轉:“我估計是市麵上沒有的東西。”

“鱘魚背上,木家那個人對你辱罵在先,扔掉商朗給你的烤肉在後。你要殺他,好歹事出有因。”寧奪一字字道,“可陳兄和你無冤無仇。他也有師門長輩,也有剛結的心愛道侶。”

厲輕鴻眼神譏諷:“寧仙君管得真多,連人家的私事也這麼清楚。”

寧奪凝視著他:“他先遇到了邪門的兵魂,想要強行收服。苦戰後,卻遇到了你見之起意,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