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老臣心不死(1 / 2)

朱厚照輕拍麵前的幾案:“朕將說話做事前的想法稱為出發點,出發點不對,所思所想所言所行便沒了依托,就像李公所言,沒了著力點,再怎麼用力也使不對地方,甚至漸行漸遠。”

這是在暗示朝臣們對鹽業的舉措並不是出於公心,而是有私利在其中,朱厚照知道他們肯定是來談鹽改的事,三位閣老也心知肚明,這不是打啞謎,而是明擺著的。

“君子行事,論跡不論心,所況皇上又如何能確認臣工的心中所想。”

劉健算是被逼著表態,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硬邦邦,總有些頤指氣使的味道。

也難怪,孝宗在時他便這樣,到了朱厚照還晚了一輩,又是托孤的關係,劉健更認為理所當然。

此話一出劉健就懊悔了,李東陽和謝遷心中也咯噔一下,他們怕劉健激怒了朱厚照。

可朱厚照的涵養練出來了,雖然被貌似指責的話搞得有點心氣不順,但至少麵上沒顯出來。

有格調的昏君朱厚照晏晏依舊:“劉公說得對,論跡不論心,其實跡像已經很明顯了,隻不過大家都不往那麵想,而是硬找理由安慰自己。”

這話有些誅心,但劉健生生忍住了,終於顯露出了宰相的涵養:“哦,願聞其詳。”

還是有些盛氣淩人了,李東陽都覺得臉上有些抽抽,忙幫著補救一下:“皇上,還請別賣關子,老臣魯鈍,請皇上直指。”

朱厚照點點頭,豎起了一根手指:“鹽餘的鹽引是父皇發出的,先不論張氏,就總量來說,所有皇產、宗室、勳貴都受益,計一千萬引還多,朕沒說錯吧?”

劉健以為朱厚照是將責任推到大行的先皇頭上,馬上出言維護:“先皇時鹽業尚未崩壞。”

朱厚照依然搖頭:“到現在鹽業也沒有崩壞,朝三暮四成這個語三位老師傅都懂,還是你們教朕的,鹽其實沒少,朕之所以說父皇批出了一千多萬引,就是指的這點。”

這就讓劉健不會了:“陛下說鹽沒少?那為什麼……”

說著說著,劉健也說不下去了,他也意識到裏麵的邏輯,不敢往下深想。

還是李東陽把話說明了:“是啊,人都要吃鹽,沒鹽要生病,如果鹽真的少了,那世道早就亂了。”

謝遷則幹脆挑明:“皇上的意思是指戶部和工部有人參與了食鹽走私?”

朱厚照變得凝重:“還沒有直接的證據,但不管事情多麼複雜,吾等隻須抓住其不變的部分,最終的答案就呼之欲出,百姓們入口的鹽沒少,戶部的賬上卻少了,鹽總歸不會自己飛入百姓的嘴裏……”

劉健也好、謝遷也好,包括李東陽,臉上都顯露出灰敗,好像瞬間老了許多歲。

皇上已經不容易糊弄了,已經漸漸開始自己思考,並嚐試著動手。

其實對於私鹽劉、謝、李都知道,也隱隱約約看到士紳們的身影,但他們本來就代表著那個群體,當然不願意往自己的陣營找原因,自欺欺人罷了。

但這件事不能明說,要不怎麼說潛規則呢,說穿了雙方都沒有餘地了。

劉健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所想像霹靂一樣傾出:“那能不能為了朝堂的安穩將鹽場改造暫停,隻在暗中……咳咳……暗中查訪,老臣不是想阻攔此事,而是想保留一份朝廷的體麵。”

他說得很急,不小心就帶上了咳嗽,也許是怕被朱厚照打斷,或者怕被再一次被拒絕,所以劉健連順氣都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