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老朽退不休(1 / 2)

良久,李東陽終於忍住了哀切,向劉健和謝遷抱拳道:“二公慢行,且容東陽在此置席話別,可否?”

謝遷先接受:“有何不可。”

劉健也稍霽:“閣中的最後一餐,盼望已久,久在樊籠中,複得返自然,賓之,有勞了。”

思想的彎一旦轉過來,劉健也一身輕鬆,以前怕這怕那,真到了節骨眼,又好似前途廣闊,反而是這低矮的內閣值房,有一種壓抑拘束之感。

謝遷也一樣,怨氣發泄了出來,又經過了這一轉折,心下自然清明,他將這些坎坷視為劉瑾的小人行徑,也就不難接受。

三人一同辭職,罵名是三個人背,李東陽獨自留任,反而要背負洶洶物議,從這一點上來看,還是自己占便宜。

反正皇上自有成見,李東陽即便成了首輔,也難於施展抱負,隻能當一個一團和氣的糊裱匠和事佬,徒受困頓。

氣氛緩和下來,不再凝重,卻多了哀愁,劉謝二人是從自哀轉成了哀憐,李東陽是有苦隻能往肚裏吞。

內閣值房還是有專門為閣臣服務的夥班,能入閣的基本上都是老年,甚至到了耄耆殘年,又得經常加班加點,沒有良好的後勤就等著吹嗩呐吧。

李東陽掏錢,很快就置辦好了一席上好的菜肴,又拿來了閣中珍藏的禦酒,湊成了這頓踐行宴。

平時閣務繁忙,即便是用餐也是勿勿裹腹,食不知味,現在坐下來才發現,三人已經很久沒這麼聚餐了。

劉健憶了起來,輕歎道:“賓之,於喬,我們似今天這樣坐而論道,好像還是七八年前的事。”

既是話別,就不可能不傷感,兩杯下肚,謝遷不但鬧了個滿臉通紅,還滴落了幾滴老淚。

他又盡一杯,長歎一聲:“是啊,恍如昨日,不覺經年,光陰如梭,徒歎奈何。”

謝遷一邊感歎著,一邊環顧四周,似乎想把眼前的一切收入眼裏打包帶走,終於還是忍著作罷,隻能和酒而吞。

謝遷是南人,喝的是黃酒,本來就不善飲,已經有些熏熏。

劉健則越喝越健,他是河南人,辣喉的杜康才稱心。

可酒入愁腸卻揪心,內閣裏人來人往,與李、謝二人雖有些許恩恩怨怨,卻也能協力辦事,現在想來,這幾年反而是最順心的時候。

然而再怎麼齊心協力也不如幾個待寵狂悖的太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實皇權本就如此,劉健又想起了三楊時的故事,便感歎道:“人說我等三人可比肩三楊,在吾看來,實不如也。”

三楊可是有明以來治政的最高成就,謝遷和李東明沒有經曆過那個時候,不懂,隻看著劉健等他下文。

“其時王振當道,嚐與三楊公言,朝廷久勞公等,公等高年,無倦乎?東楊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西楊卻說吾等衰老可擇後生而任。王振走後,東楊怨西楊失言,西楊曰:彼厭我等,既出此言,必在擇人。與其出片紙令某人入閣,不如及時進一二賢者,同心協力,尚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