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建國二零九年,三月。
驚蟄剛過,萬物萌發,適逢雨霽,陽光正好。
時星引坐在馬車裏,頂著月若精心準備的妝麵同日光勾起的困意糾纏拉扯著。
突然,馬車一停,頭上的簪子與車壁碰撞勾到了頭發,疼痛立刻將她從半夢的混沌中引渡回了人間。
月若連忙湊上來檢查她的情況,這時一陣吵鬧從窗外傳來,車夫似乎與什麼人發生了口角。
時星引示意月若出去看看,自己則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不一會就又打了一個哈欠,索性閉眼假寐。
明媚的春光最是醉人,這樣的天氣用來酣眠才是不負韶華。
嘈雜的交涉聲漸漸遠去,不知什麼時候徹底歸為了寂靜,月若回來車上搖了搖時星引的肩膀。
再次由夢轉醒,時星引揉了揉眼睛。
“怎麼了?”
“突然衝出來一個乞丐,險些撞上了,車夫才跟他吵了幾句,他自知不占理就離開了。”
時星引胡亂應了一聲,不打算再追究這件事,卻被月若訝異的聲音打亂了計劃。
“這是什麼?”
順著她的目光,時星引看見了一枚半嵌入車頂的玉片——她確信直到剛才月若下車前,那裏都沒有這樣東西。
她起身,揮退欲上前幫她的月若,親手將那玉片摘下。
這玉片卡的不死,稍稍用力就能取下,玉麵完整無損,是用了巧勁放上去的,正麵雕刻著峰巒疊嶂的山脈,其上盤桓著巨大打應龍,背麵則雕刻著似乎別有含義的字符和圖案,應當是儲存信息的刻紋。
“那乞丐長什麼樣?”
“就是很普通的乞丐,蓬頭垢麵的也看不清臉,聲音也沒什麼特點。”
聞言,時星引將那玉片翻來覆去又看了幾遍,倏爾一笑,丟給月若。
月若這時候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裏可不止她和車夫,前後還跟著幾個長公主府出來的侍衛,都是有幾分本事在身上的,如今卻讓這來曆不明的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近了小姐的身……
“會不會是楚人的陰謀?”
梁楚兩國同宗同源。兩百多年前木國分裂成諸多小國,小國之間征戰不斷,數十年前便已隻有梁楚兩國僅存,而兩國之間明爭暗鬥不斷,終於以十年前的伏擊事件為契機,開始了不死不休的最終戰。
梁國以戰養戰越來越強,而楚國終於於兩年前徹底戰敗亡國,吞並了楚國疆土的梁國終於重現了木國曾經的輝煌。
隻是楚國的疆土被吞並了,人心卻沒有。近兩年四處有楚遺民作亂,輕者日常糾紛,重者叛亂複國,月若想到這方麵倒也不奇怪。
“不知道,不過那人大抵是給我們送東西的,不是取東西的,先放著吧,剩下的回去再說。”
月若憂心忡忡地收起玉片,又上前來為時星引整理儀容。
昨夜的那場雨來勢洶洶,可惜停得恰到好處,否則今日的宴會恐怕也要推遲了。
時星引此行的目的地是嶽陽郡王府,今天是府上舉辦賞花宴的日子。
嶽陽郡王是梁王親姑姑,如今的大長公主的長子,郡王妃最是愛花,府裏多是奇花異草,便常常邀請京中貴婦前往賞玩,今日亦是如此。
嫡母近來出京省親,家裏也無其他適齡姊妹,本是時星引一人去的,但長公主本也要去的,自然邀她同行。
抵達郡王府,時星引跟隨下人的指引來到了庭院,一片山水草木的好景環繞中,五六個貴婦人坐在涼亭裏閑話家常。
其中最突兀的,看起來最年輕最不沾俗氣卻也地位最高的,便是凝華長公主了。
見時星引來了,她立刻走出亭子,抓住了正在行禮的時星引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確認她一切都好,便開心而親切地與她說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