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安靜。
輕柔的鋼琴聲伴著風盤旋而起,孩童的嬉笑飄渺起伏,似乎有雨滴滴答落下,濺入泥土中化為濕潤的深色暈開。
她又做夢了。
寧風清晰地認知到這一點。
有人在她身旁坐下,床鋪的塌陷下一塊,她散落在枕頭上的長發被輕輕撥動,少年稚嫩低啞的聲音似是帶著懶散的鼻音,拖遝著語調,
“風,該醒了。”
鋼琴的節奏猛然加快,變得尖銳高漲,又陡然降到凶猛的低音,寧風的心跳聲越發急促。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琴聲消失了。
寧風眯起眼望向唯一一處光亮的地方,兩條空中垂掛的鐵鏈緊緊吊立著一個身材纖瘦的女孩,麵容模糊不清,但身形很熟悉,白色的裙擺長長垂落到地麵,周身一圈朦朧的光暈,鮮血沿著鐵鏈順著被糾纏的雙臂滑落,猩紅在純白上暈開大片豔麗的花。
寧風莫名肯定下來,那是她自己。
是過去,還是將來?
咕咕的鳥叫聲乍然響起,近在咫尺,寧風瞬間驚醒,她扭頭望去,一隻花白的雪鴞正歪著腦袋在床頭架上看她,對於這個讓他們落入圈套的家夥,寧風不想多看一眼,她默默坐起來,拉開簾子,果然灰蒙蒙一片。
下雨了。
日冕國迎來了季節轉換的雨雪季節,空氣變得濕冷,更加刺骨。
她不適地皺起眉頭,心髒處傳來一陣絞痛,片刻便蔓延至脊椎,四肢,開始變得麻木。
寧風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蒼白起來,她垂下頭捂住胸口喘息,長發遮住了她的側臉。她後退倒在床上,視線慢慢模糊。
女仆推開了門,侍候她洗漱。寧風拒絕換掉衣服,她們便精心給她梳理長發,寧風任由她們動作,卻暗暗攥緊了掌心。
她看不見了。
疼痛如影隨形,每一步都似在刀尖上行走,像在吟唱小美人魚的死亡之歌。
寧風深吸一口氣,抑製住舌尖的顫音,
“我需要安靜一會兒,你們待會進來。”
仆人們如潮水褪去瞬間退下,房間安靜如初。
寧風抬起手,顫抖的指尖於空氣中觸碰瞬間迸現一隻藍色的蝴蝶,漸深藍的翅膀上是美麗的眼睛花紋,細碎的光粒從它身上散開。寧風低語一番話,便挑起指尖向上一揚——藍眼蝶消失在房間裏。
城堡的結界是單向的屏蔽,樸智旻聽不見她的心聲,但她能聽見,就像現在,她聽見了——小矢車菊的哭聲。
————
黑暗之中,少年蜷縮在逼仄的牆角,紫色的發遮擋住他的臉,他將臉埋在雙膝之間,手臂緊緊攬住腿,小臂的內側是深深帶血的牙印。
仿佛墜落無邊的深海,樸智旻的雙眼盈滿了痛苦與憎恨,他親手將阿寧推入了深淵。
猙獰的紅色在眼圈暈開,水珠滴答落在地上,樸智旻一口咬住手腕,深色的血沿著手臂的弧度流下,喉間溢出脆弱的悲鳴——
“嗚……我太弱了……阿寧。”
朦朧的藍色光芒突然出現,照亮了黑暗的角落,美麗的蝴蝶輕盈地煽動翅膀,碎光飛向少年,樸智旻隻聽見安靜的房間裏驟然響起了女孩溫和的聲音,輕緩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