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醒時物是人非(1 / 3)

路錚從混沌恍惚中醒來,頭頂明晃晃的燈管在搖曳著有些發黃的白光,他的身體還有知覺,雖然腦子還有些渾噩,但從反饋的信息來看至少沒缺什麼零部件,隻不過虛弱乏力,無法自由活動。運動著還能少數允許操作的器官之一——眼球,在房間裏搜尋著熟悉的人或東西。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些老舊的陳設,吊著葡萄糖溶液鏽跡斑斑的架子,以及戴維斯醫生。

“你終於醒了,太好了!我這就去通知周!”看到醒過來的路錚,英國人舒了一大口氣,臉上浮現起由衷的欣慰笑容,路錚能看出來他的精神並不太好,臉上寫滿了疲憊。

“醫生,先別走!“路錚強行要從床上坐起來,觸動傷口,從的雙唇擠出虛弱的“嗚”聲。

“你傷的很重,不要說話,好好休息!”

路錚吃力的搖了搖頭,然後又說:“姐……王醫生呢,她怎麼樣?”

英國人先是一愣,然後強顏歡笑,安慰路錚說:

“她還在昏迷中,不過你不用擔心,已經過了危險期了。”

“醫生,你是個好人,卻不是一個好騙子,請告訴我真相好嗎,我求,咳咳咳……”話還沒有說完,路錚咳嗽起來,肌纖維拉動著傷口周圍,強烈的痛感毫無保留的表現在臉上。

“別激動,你現在應該好好休養才是。”

戴維斯醫生連忙按住路錚說,趁此機會,路錚吃力地伸出手,拽住戴維斯的衣角,將剩下的話說出。

“求求你了。”

英國人看著路錚誠懇的樣子,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他眼皮慢慢上抬,露出遍布紅絲的眼白,然後又隨著額頭一起緩緩落下,任由燈光在臉上投射出大量的陰翳。他的身體有些顫抖,雙肩墜著,最下端的兩隻手卻攥得緊緊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半天才鬆開。

“在周找到你們的時候,王醫生她就已經走了。”

低沉的聲音帶來了最糟糕的話語,之後是近乎雋永的沉默。

“洪遠超還有李默呢?”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的路錚顫巍巍摸向了那根名為希望的蛛絲。

“抱歉。”

英國人沒有再使用蹩腳的謊言,簡單的詞語說明一切。

“又——隻剩我一個人了嗎?”

數年前在簡陋的墳堆前一度流淌直至幹涸的淚水再度決堤。

見路錚即將情緒暴發,醫生立刻取出一隻小瓶和針筒,用針筒抽取小瓶內一半的液體,他按住路錚的手臂,迅速將針頭紮入肌肉。

“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覺吧。”

英國人邊說邊將針筒內的液體注射到路錚體內,很快路錚的精神就開始渙散,沒多久便陷入沉睡。

“希望你能做一個好夢!”醫生小聲說道。

“至少比現實強的那種。”他又補充說。

輕輕關上門,醫生走過長廊,來到休息室,在那裏,周轅已經等待了好幾天。由於完全睡不著,他的精神同樣很糟糕。

他一閉上眼就是他們趕到現場時的慘狀——斜立於地麵上的木樁穿刺過被梟首二人的頭顱,旁邊是滿是槍洞的屍身,讓人不忍去看。禿鷲群在上空盤旋著,不住地向著屍首投來貪婪的目光;灌叢旁擠滿了帶著詭異笑聲的鬣狗腦袋,它們一邊觀望一邊朝目標踱著小步。

周轅大聲嗬斥著嘿,滾開,這裏才不是你們這些混蛋的獵場,並向天空鳴槍驚嚇走聚集而來的食腐動物。

陶洋、張昊然二人更是雙眼通紅,他們完全想象不到昨日還一同歡笑的戰友,今日早間一別,再相見,看到的卻是身首異處兩具屍身。他們兩個強忍住怒火與悲傷將兩位戰士的遺體安放於屍袋中。在這之前,沒有人會認為他們需要使用這些不詳的黑袋子,還經常拿它們開些玩笑,當而一切成真時又是那樣的不真實,或許捏一捏臉、敲一敲腦袋能讓自己從這可憎的噩夢中醒來。

“路醒了。”

戴維斯將周轅從回憶中拽了回來。

“真的嗎,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聽到醫生的話,周轅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戴維斯歎了口氣。

“不過身體雖然能夠養好,但陸的精神及其不穩定,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說罷醫生從櫃櫥裏拿出一瓶拉圖紅酒。

“哦,天殺的,又是波伊雅克,還是混賬年頭的產物,這個該死的地方就不能有點正常的東西嗎?”看到紅酒年份,醫生有些惱怒地抱怨起來,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控,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冷靜下來接著又說,“算了,湊合一下吧。”

接著他又向周轅問道:“周,你要來點嗎,雖然我不能保證味道就是。”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作為職業軍人,我不得不拒絕這個。”

“你還真是一板一眼,看來我隻能獨自享用了。”醫生說著將軟木塞拔出,然後以牆麵為靠背,全然不顧形象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提溜起酒瓶的細頸直接灌入口中。

“跟預想中的一樣難喝,的這該死的垃圾口感與現在這種該死的狀況簡直就是絕配,是有人特意準備在這兒的吧,是你嗎,我萬能的主喲!”

醫生嘴上依舊不饒,牢騷不止,話語間歇間,飲酒不停。

“戴維斯醫生,你最近是不是沒有休息過?”

“怎麼可能!”戴維斯揉了揉眼睛說,“昨天我還在醫務室的椅子上美美地睡了大半個鍾呢。”

戴維斯快活的語氣讓周轅一時語塞。

“雖然我沒資格這麼說,但是醫生你真應該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