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宏卻笑,"朕沒有想到,朕的後宮裏,居然還有你這樣聰明的人,真真是可惜了,你的聰明沒有用在正地兒上。"
他雖是笑著說的,話裏卻已帶了殺氣,楊答應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消退,終於,黯淡無光,她慢慢的垂下頭去,眼裏有水樣的東西慢慢的落了下來,滴在腳下漫了桐油的暗青色金磚地上,仿佛是花,一朵一朵的洇了開來。
然而很快的,她就又抬起頭來,昂臉倔強的不肯讓眼裏的淚落下,看著在身邊發愣的常珍珠,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喃喃道,"你還愣什麼呢?左右,我和你都隻是他們手裏的棋子罷了!"
她口中的這個他們,是太後,還是英宏,又或者是指她自己家族的人,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常珍珠依稀回神,她抬眼哀哀的看向英宏,分明是信了,卻又依舊不信的樣子,眾妃在聽了楊答應的那席話後,再看常珍珠的眼神就不一樣了,有的譏諷,有的同情,也有不信的,眼見常珍珠此時滿眼希冀的看向皇帝,她們也都死死的盯向英宏,分明是要從英宏的舉動中來斷定,楊答應的話到底有幾分真的?
就見英宏朝常珍珠伸出手去,語氣依舊溫柔,"昭儀,你到朕這裏來。"
常珍珠遲疑的看著英宏的手,她愣了愣,還是慢慢的來到英宏身邊,"皇上,"她輕輕的叫著。
英宏很憐惜她的樣子,說話輕柔得像是怕嚇到她,"你告訴朕,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朕知道,凝霜是不會蠱惑你來危害大肅朝的江山的。"
他的一聲"凝霜",直讓殿內的人全都倒吸一口涼氣,所有的目光全都對到我身上,有嫉妒,有不解,有不甘,有憤恨……
到此時,已經再沒有人不信楊答應的話了。
而英宏的語氣再溫柔,也不能讓常珍珠覺得安慰,常珍珠蒼白著臉,大瞪著眼睛看向英宏,淚意盈然的又喚了一聲,"皇上?"
英宏不再說話,就那麼默默的久久的看著她,她再也撐不住了的樣子,身子一軟,又跪了下來,她像是在猶豫,可終究還是深吸了口氣,向英宏道,"回皇上,是太後要臣妾將罪責全部推到沈小儀身上的,她告訴臣妾說,錢彩雲的死乃是沈小儀所為,她殺了錢彩雲又嫁禍給臣妾,若臣妾不咬出她的話,這個事兒,就隻能臣妾自己兜著了的。"
她終於哭了出來,"皇上,臣妾害怕,這才……"
英宏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輕輕歎了一聲,道,"朕就知道……"他的話隻說了一半就停下了,許久,再不言語。
殿內的氣氛逐漸凝滯,靜得眾人的呼吸聲都聽得分明,大家都看著英宏,不知道他怎麼處置常珍珠和楊答應的。
正是寂靜的時候,突然就聽得"咕咚"一聲,卻是跪在我腳邊的常祿一頭栽倒在地,已是暈了。
英宏終於有了反應,隻見他抬起手來輕輕擺了擺,劉喜見了,忙向我們道,"請各位主子娘娘們跪安告退罷。"
卻也隻是吩咐這一句的,並不提常珍珠和楊答應兩個人如何,就連常祿,也不說怎麼懲處?
眾妃麵麵相覷,卻也不敢遲疑,各自跪安告退,我隨著眾妃向上磕了個頭,要起身時,久跪的腿已是麻得很了,一個踉蹌就跌了下去,正好有幾個宮妃經過我身邊,見我如此,忙不迭的伸手來扶,喜珠兒亦掙紮著起來,隨著眾妃扶著我,勉強出了錦元宮。
才離了英宏的眼前,就見瑞貴嬪帶著眾妃向我笑吟吟的道,"姐姐大喜了,恭喜姐姐洗脫嫌疑,清白得保。"
眾妃隨著附和,人人臉上皆是阿諛之色,恍惚間,我仿佛又回到了位列皇貴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時,心中頓覺感慨萬千。
隻是我臉上卻半點聲色不露的,見她們拜下來,我忙推開喜珠兒的手,急急還禮,口裏念著,"主子這是怎麼說的,嬪妾不過是從五品,該嬪妾叫主子姐姐才是的。"
我這樣的話若換了旁人來說,自然是極合適的,可是此時此刻聽在瑞貴嬪等的耳裏,卻分明帶了別樣的意味在裏頭,眾妃一時就僵了麵皮不知如何回答,瑞貴嬪咬一咬唇,這才強擠了笑出來道,"姐姐說笑了,如今誰不知道皇上的心意,姐姐不日就要升上去的,我等此時叫一聲姐姐,也沒有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