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苦澀的液體灌在我的口中,又順著嘴邊流進脖頸裏,濕膩的難受著,我想動一動,可是身體一陣沉沉下墜,虛軟到無法動彈,胸口一陣劇痛襲來,我"啊"的嚶嚀出聲,直覺得身上又出了一身冷汗。
眼睛依舊睜不開,可是我的聲音已經被人聽見了,那個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叫得更加的急切,"沈凝霜,你給我醒過來,你給我醒過來……"
言辭急切中,分明帶著不容拒絕的威脅,若我不醒,隻怕他就要吃了我去般的凶狠。
"是誰,是誰……"
"是我,英宏,我是英宏,沈凝霜,你給我睜開眼睛,你給我醒過來……"
"英宏……,英……宏……,"我的意識終於有些清晰起來,"宏,宏……"
拚命的努力著,可是眼皮重逾千鈞,好容易睜開一條線,眼前卻是白茫茫一片,像鋪滿了彌天大霧,卻又有刺目的光線自霧中透出,紮得我的眼睛生疼,讓我看不清麵前的情景。
我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歡喜的叫起來,"啊,主子醒了,主子終於醒了……"
一雙有力的胳膊按住我的肩膀,語氣裏亦是驚喜連連,"凝霜,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別動,你別動,你要什麼,你說,你要什麼?"
"我怎麼了?"我開口,喉嚨裏卻嘶啞幹澀得難受,傳出的聲音低不可聞。
"凝霜,你受了傷,不過沒事兒,張才玉說了,你傷得不深,所以很快就會好起來,所以,你別擔心,你過幾天就好了的……,"英宏的聲音絮絮叨叨,全不像他平時了。
"受傷?怎麼……會……?"我的意識又開始模糊,很快的,又陷進了黑甜夢境裏。
意識臨去前,我還記得他的話,我受了傷,但是傷得不深,所以我很快就會好起來,很快就會……
不知道又昏沉了多久,再有意識時,周圍卻是極安靜,沒有哭聲,沒有絮叨聲,這一次,我很容易就能睜開眼,進入眼簾的,是無邊無際蔓延而來的粉紅色的芙蓉花,開得熱烈纏綿,我盯著這片芙蓉花認了許久,才看清楚原來是我床頂帷幔上蘇繡的花紋。
看著帷幔上的芙蓉花,我有些愣,許久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水。"
隻是極輕的一聲,輕得連我自己都沒有聽見,然而屋子裏"刷"的就燈火大亮了起來,好像隻是一瞬間,我的床前就圍滿了人,一個胡子拉渣的臉離我最近,"凝霜,凝霜你要什麼?"
我費力的看著這張臉,想不起來他是誰,隻得又費力的重複,"水。"
再重複了這一遍後,我直覺得自己一刻也等不得了,無法抑製的幹渴讓我就像是烈日下被暴曬的魚,燒灼得我嗓子裏都直要冒了煙。
那張胡子拉渣的臉聽了,急向身後吼,"快拿水來,快……,"隨著他的話,周圍一片奔忙聲,有人捧著茶碗來到跟前,他雙手接過,先在自己唇邊試了溫度,再用小銀匙一口一口喂進我的嘴裏,我仿佛久旱逢甘霖的禾苗,貪戀的吞咽著,不小心一口嗆住,頓時猛烈的咳嗆,這一咳,胸口霎時像被千萬把刀子猛烈的插刺著,疼得我"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額頭上立時全是冷汗。
他嚇得白了臉,急放下碗,一雙手伸向我,卻又不知道朝哪落的樣子,終於,他一手扶在我的肩上,一手握著我手,"凝霜,凝霜?"
他手心的溫度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我慢慢的平息下來,床邊的紅紗罩燈裏,燭火朦朧溫馨,讓人的心一片寧和……
燭火……,火……,火光……
火光……
我陡的睜大了眼。
我看到了什麼,是漫天肆虐的大火,還是城頭上一溜如龍的火把,又或者是刀槍起落之間,滿天飛濺的鮮血;亦或者是,疾如追風的那一道白光……
思維一定格在那道白光上,我的身子就猛的一顫,看向眼前這個滿臉憔悴的臉,我脫口急呼,"宏,你沒事吧?"
這一聲,英宏的眼裏刷的落下淚來,熱燙的淚水一滴一滴,直落在我的臉上,他哽咽著握著我的手,"凝霜,你真傻,你怎麼就能拿自己的肉身子,朝叛賊手中的利刃上撲呢,如果你死了,我還能活麼?"
"我……我朝利刃上撲?"我好像已經明白了,又好像還糊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