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這農婦道,"不是在京城裏,是在京城郊外,我家毛他爹進城賣貨回來路過時遇上的。"
"是的,是真的?"那農婦還在說著什麼,可是陳清蓮卻已經一句也聽不見了,她的眼睛死死的盯在這個叫做揀兒的孩子的臉上,腦子裏飛快的回憶著那段令她無數次從夢中驚醒的慘烈的往事,她的手指輕輕的落在揀兒左臉上的疤痕上,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日,皇後的臉有多猙獰凶狠,她用那閃著寒光的尖利的護甲,毫不留情的劃在當年那個孩子的左臉上。
她雖然不敢相信會有奇跡出現,然而她又怎麼能放棄萬一的可能,抬頭看那農婦,她渾然不覺自己已是滿臉的淚,"你說……你說包裹他的衣服料子很……很好……?"
那農婦吃驚的看著她,"是啊,仙姑,你怎麼了?"
陳清蓮眼裏的淚更加的洶湧,"那,那衣服可是……可是……一件杏黃色的襖子,一件月白色的棉布做的小褂兒,還有……還有下麵是綠色的褲子,然後,然後是,是用石榴紅的緞子做的小被子……,那被子的一角兒還……還繡了隻麒麟……?"
說到這兒,陳清蓮已是抑製不住的哭出了聲來,"大姐,是不是,是不是……?"
那農婦驚得臉色煞白,愣愣的看著她,半晌顫著嗓子才驚呼出聲,"你,你怎麼知道?"
"睿兒,"陳清蓮在聽到這一句後,她尖聲的叫了出來,隨即身子一軟,就暈了過去。
待她醒來時,那農家夫婦二人正緊張的守在她的床邊,見她醒了,全都鬆了一口氣,陳清蓮卻仿佛瘋了般的,一把揪住那農婦的袖子,"大姐,把那衣服拿來給我看看,快拿來給我看看。"
那農婦白著臉,卻不肯動,隻拿眼看著丈夫,農夫明顯的比妻子沉穩,他咳嗽了一聲後,向陳清蓮問道,"這位仙姑,你不是出家人麼?你怎麼……?"
那農婦也道,"就是啊,你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對我家那孩子當時身上的衣服那麼清楚,你……?"
她還要說時,被丈夫拍了一巴掌,那農夫滿臉戒備的看著陳清蓮,"仙姑……?"
陳清蓮知道,以自己一個出家人的身份,若沒有個理由原委,就算說對了那衣服,他們也難以相信自己,隻是那個驚世駭俗的宮廷慘劇,又如何能對他們說得?想了想,她決定半真半假,"我在出家前,是京城裏一個大戶人家的妾室,因為丈夫疼愛,所以我被大房嫉恨,一心要害我,在我有了身孕時,丈夫因事出了遠門,於是大房汙我與人通奸,硬說我腹中的孩子是個孽種,於是在我生下這孩子時,她將我的孩子搶走,又要殺我,是家裏下人偷偷將我放了出來,並告訴我,我那孩子被大房命人丟棄了。當時天寒地凍,我隻以為我那孩兒以定無生路,心灰意冷又無處可去,我隻得出家帶發修行,卻哪裏想得到,會在今日,在這裏,遇見了這個孩子……,"說到這裏,陳清蓮已經泣不成聲。
陳清蓮說得合情合理,那農婦卻狐疑的看著她的身段兒,"瞧你這樣兒,不像是生養過的啊?"
陳清蓮一時語塞,她忙向那農夫道,"你撿到這孩子時,是不是冬月中旬的時候?不是十二,就是十三,左右就這兩天,是不是?"
那農夫的臉色就也變了,他怔了許久後,才對妻子道,"撿到揀兒的日子,你有向誰提過嗎?"
那農婦搖頭,"沒有,在這裏住的人和咱們都不熟,很少和他們說到孩子,這個日子我誰也沒提過的,而老家那邊又出了那樣的事兒,老鄰居們裏就算有記得的,如今也一個都不在了,你看這……"
那農夫這才看著陳清蓮,"你說的這些,都是我們夫妻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的,而你既然都知道,想來你是他的親娘,是錯不了的。"
說完,他親自進裏屋,不多時,捧了一隻包袱出來放到陳清蓮的麵前,陳清蓮兩眼含淚,顫抖著打開包袱,那熟悉的小衣服一入眼,她的淚就再也止不住,隻抱著那衣服哭了昏天黑地,她指著那小被子上的麒麟,對那農婦道,"這是我在給他縫製時,不小心被火盆裏的炭濺燙了一個小洞,想著棄了可惜,就在那洞上繡了這個麒麟,大姐你拿針將這線腳挑開來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