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上的這座城,亭台樓榭,朱欄曲檻,掩映在重重青鬆翠柏之中。若說這城它粗放吧,屋宇房脊上的蹲獸又整整齊齊,排布有序,栩栩如生。若說這城它精致吧,內裏卻是極簡單的灰白牆麵,不似外表金玉。
如有各種機緣巧合,漁民見此景象,基於九年義務教育的普及,大多也以為是海市蜃樓,並不會刻意靠近。
夆廖若和陸判落在海上城正中,他們一邊往城裏走,一邊仔細觀察周邊的情況。城裏本來了無人煙,突然像是熱鍋裏滴入冷油,刺啦一下,喧鬧起來。往來商販的吆喝聲,輕輕脆脆,聲聲入耳。剛剛出爐的包子,圓滾滾胖乎乎直冒熱氣,店家用打濕的棉布裹著竹製夾子的一頭,熟練而迅速地將粘連在一起的包子分開,空氣中充滿了香甜的食物氣息。
夆廖若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陸判徑直往前走去,絲毫沒有發現夆廖若的異樣。
“食夢這些年功力長進不少,看這夢境造得屬實不賴。”陸判捏了塊小販售賣的玉佩,仔細摩挲一番,又拿到鼻前嗅嗅。最後發出這樣的感歎。“這玉看著是秦玉。”
夆廖若胡亂點頭應聲。
走到一家名為“悅來”的客棧,店鋪裏的夥計把毛巾往肩上一甩,熱情地將二人領進門。“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
“住店,兩間上房!”陸判沉聲。
“好嘞!”夥計應聲,轉頭朝著老板喊,“貴客兩位,天字房兩間。”
“客官吃點什麼?我們店鹵牛肉一絕!”夥計說著筆了一個大拇指,夆廖若,“那便來一疊鹵牛肉,其他你看著上幾樣。”她想了想,“要好吃的,另外你幫我去你家客棧左邊第二個攤位買幾個包子來。”
夥計顛了顛手裏拿到的碎銅板子,嘴角要咧到耳旁,連連答應,像隻兔子一般躥了出去。
客棧的座位很是簡潔,一張低矮的幾,幾個蒲團圍著,夆廖若連著換了幾個姿勢都不舒服,索性盤腿坐著。“你倒是一幅很適應的樣子。”她見陸判正襟危坐忍不住調侃。“噓,聽他們在說什麼。”
夆廖若閉嘴,假裝喝茶,耳朵卻豎起來仔細聽後麵那桌壯漢的言論。
“看到王上頒布的法令了?我準備去參軍。”
“要我說,我們趙國國力富碩,區區小子,居然挑釁我國!”那大漢猛飲一口酒,“我也去參軍。”
有一文質彬彬的男子坐在一旁,並不說話,剛剛兩人便嘲諷開口,“你又害怕了?殺雞也不敢的小子。”
那人瞬間便漲紅了臉,“誰說我不敢,我也去,我不能扛槍殺敵,就給你們做後勤保障,燕國那小兒,hetui!”
兩壯士一左一右給他胸口來了一拳,三人嘻嘻哈哈又開始飲酒吃肉。
夆廖若皺了皺眉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判也不甚了解,隻說先按兵不動。
第二天,走出客棧時,兩人明顯感覺有什麼不一樣。
天色陰沉沉的,路上蕭條極了,商販小攤都在收拾東西往城外走,夆廖若拉住一個形色匆匆的路人,“大姐,您這急匆匆要往哪裏去啊?”
那女子頭發淩亂,麵容憔悴,“姑娘,公子,快走吧,趙國兵敗了,這裏地處要塞,怕是很快有戰亂。”
說完她腳步匆匆離開了。夆廖若陸判兩人對視一眼,立刻明白彼此的意思,折回客棧。
客棧的夥計,把店門半開著,人靠在門邊朝外張望。
“小哥,你還記得我們嗎?”陸判張嘴問。
那夥計想了很久,正要搖頭,見夆廖若從腰間的白色小荷包裏掏出一枚幣子,他又來回打量兩人,“啊,一個月前住在我們客棧的兩位貴客。”
他接過幣子,神色極開心,過了一會兒,似是反應過來時局不一樣了,這點錢估計也無法保命,又深深歎了口氣。
“兩位客官,你們怕是不知道,趙燕兩國正在打仗,看形式趙國不敵對方,咱們這個城地處要塞,怕是”小夥計話沒說完,但意思分明就是讓他二人趕緊跑。
夆廖若和陸判道謝跟著人流往城外走。
可以毫無留戀地離開大多不是城中人,商販走卒往往第一時間撤離。
而土生土長的人大多留在此處,期待趙國國君能從大局考慮,多多加派人手,對抗外敵入侵。
城外二裏地,楊柳飄飄的樹蔭裏,有一個巨大的天然湖泊。遠遠看上去碧藍碧藍堪比海域。流民大多在那裏休整逗留。
夆廖若和陸判此刻正擠在流民之中,摘了一片荷葉,從那清澈的湖中取水解渴。
夆廖若的手剛剛伸到水裏,便感覺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她整個人拉下水,她還沒來得扭頭喊陸判,人就栽進去了。
她已經做好落水的全部準備,卻發現與她想的並不一樣。
這裏是第二個城。
水麵瞬間反轉,陸判所在的城成為水下城,而她所在的城成為水上城。低下頭,她就看到陸判在水下四處張望,似在找她,夆廖若朝著水麵反複呼喊陸判的名字,對方沒有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