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了道咒,男人便化作煙霧回了蘇府。將這人放在軟綿的床榻上,蹙眉思索了片刻,大手一揮,床上的美人便現出原形來。
原來是一尊巴掌大的泥人,清珩將那泥人放入纖長的手裏把玩,隨手幻化出金筆玉刀,遷思回慮了片刻,便開始專心致誌的勾畫起來。
她醒來的時候,早已日曬三竿,這一睡竟也十幾個時辰過去。昏沉得揉揉眼睛,迷迷糊糊間喚來家裏的婆子侍婢整妝梳洗。
雲也端著盆早就備好的熱水,沾濕了巾帕,為她擦拭著麵頰,收拾完畢後,又銅鏡裏桃李美人影影綽綽,細看幾眼,竟發起愣來。
“怎麼了?今日怎麼發起呆來。”
“夫人恕罪,是奴婢分心了。”
這雲也是這府裏她最得心的丫鬟,做事向來是察言觀色,周全細致的,今日卻一反常態,似乎是心不在焉。
她既問不出原因,便順著她的視線往鏡中一靠,隨意掃了眼,卻意外的發現,鏡子中的自己,似乎變了模樣。
眉眼彎彎,帶著從未有過的媚意。秋波流轉,又掐山幾分柔情,朱唇玉麵。既覺得怪異,說不清哪裏變了樣子,就是莫名地美了些。
“喜歡麼?”
男人悄無聲息的遣散外人,俯身彎腰,挨著她挺直的背脊,透過她不知所措得視線,凝望著素鏡中的女人,輕聲細語詢問道
他這話雖問得莫名其妙,但眼下,她真真是愛極了自己的皮囊,巴不得多看上兩眼,哪裏顧得其中緣由。
隻道是一覺醒來,氣色好了些,便生了這媚眼。雖是心裏歡喜,卻不由得唾棄自己市儈。
瞧了瞧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把銅鏡捧著鏡些才嘟囔道
“好瞧是好瞧,就是媚俗了些,難免落得風塵。”
男人聞言將鏡子從她手裏抽出,擺放原位,呲得一聲調侃道
“如此說來,竟是我的眼界低了些。”
聞言,她一時喜形於色,忘乎所以便搭上他的臂彎,嬌嗔道
“那你是喜歡的咯。”
男人似乎被這突如起來的親呢驚得不知所措,不留痕跡地將臂彎抽出,挺直了腰杆,轉移話題道
“咳咳,方才忘記與你說了。你那娘家舅母,早早得在堂間候著你多時了。你若得了閑,便去接待一番,也不枉舊日的情誼。”
夏染聽著這話,便差點一屁股從梨花椅上驚了起來。慌慌張張得披了件外披,邊穿戴邊埋怨道
“可是尚書府的舅母?你為何不早點說,或者該早些得派人喚我起身梳洗接待。卻讓人平白無故的幹等,有慢待輕視長輩之嫌,此事若是傳了出去,你我二人豈不是要背上忘恩負義的罪名?”
清珩見她如今慌亂,揶揄道
“你還有哪個舅母?不就是陳尚書府裏的王氏。忘恩負義?先不說她往日裏待你刻薄寡恩的行經早在多年前便已鬧得人盡皆知。
就說其平日裏為人處事的品性德行,坊間也早有傳聞,你我雖是商賈低戶,也無須對她拍馬逢迎。何必如此掛心。”
清珩心裏自然是有本譜子的,畢竟這泥人的人生是他精心細致的規劃,就連這童年給她使絆子的舅媽,也是他刻意而為之。總覺得這樣,他才不致於太過煩悶,日子也過得新奇有趣些。
“她是刻薄寡恩些,甚至出嫁時,還拿走了爹娘留給我的嫁妝。”
夏染的眼神暗了暗,似乎是想起了在尚書府被排擠得日子,輕歎口氣,又繼續說道
“隻是常言道不看僧麵看佛麵,舅母雖是不待見我,但是舅舅卻最是溫厚寬宏。
他不嫌我命格凶煞,力排眾議將我引進尚書府,雖沒有金尊玉貴的嬌養著,卻也過上了幾年衣食無憂的小姐時日。
再者,又費盡心機的幫我安排親事,並無虧待。更何況舅舅家裏尚有一個表哥和表姐,這兩人與我雖算不得手足情深,但還曾顧著些同族情誼,頗為照拂。所以於情於理,妾身皆該以禮相待才是。”
見她說得頭頭是道,清珩也點頭道是,又笑言
“你既是這般熱血心腸,我也不好攔著。隻不過看你舅媽一臉愁容,焦灼不安得模樣,應該是遇到不得了的大事了。你若非要插手,怕是有陣子的忙活。”
夏染就這般提著心,進了廳堂,才見得一衣著光鮮豔麗的官婦人,帶著一老嬤,端坐在下首的堂椅上,神色焦急不安分得四處張望。
隻見那婦人撫了撫熱茶蓋上的沫子,懊悔不已道
“李嬤嬤,你說今日琅兒會不會見我。亦或是記著往日裏的怨仇故意避而不見。咱們已在此候了半日,卻也沒個半點兒聲響。想來是記得從前我的孽業,不肯相見罷了。”